声报更钟声从晦暝夜色中遥遥传来,隔过几片山林,听去旷远而寂寥。施淳揉揉酸涩眼睛,抚摸下被露水打湿肩头,只觉浑身都有些酸麻,时站不起来,只得将盘夜腿慢慢展开。身边篝火不知何时已经熄,冷成堆灰烬,虎头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用前爪扒拉着只吃残鸟。他仔细地聆听下,应该是报五更钟声,远处西沉银月摇摇欲坠挂在山稍,东方已早早露出微白晨曦。
帐篷内传来哝哝情话,想是对人儿比他醒得还早。武灵兰含着央求声音道:“天都亮。”薛崇简道:“女曰鸡鸣,士曰昧旦。你喝酒,还不与偕老?”轻轻声,似是武灵兰打薛崇简下,继而幽幽道:“要是姑婆不许怎办?姑婆已经把许给寿春郡王。”薛崇简笑道:“抢你回来就是。”武灵兰迟疑道:“姑婆会答应?”薛崇简道:“她看到们这个模样,自然就答应。”武灵兰娇嗔道:“你坏死……”句话未说完,却被什堵住,继而是辗转之声,薛崇简低低笑声,武灵兰不胜娇喘声。
施淳茫茫然地听着种种甜腻之声,他并不觉得难为情,这不是因为他已经渐渐老迈。他似是坐在台下,看着台上优伶唱得欢喜,心里却早知道这出戏惨淡收稍,总是入不得戏去。
帐中声音渐渐模糊,施淳也不愿再听。他仔细去回想自己梦中所见,记不清是神都还是长安,那多人都在,他妻女,他老主人薛瓘和城阳公主,风度翩翩驸马薛绍,初做嫁娘太平公主,薛崇简和李成器骑着马,驮着只山猫,摇着金鞭在闹市中穿过。大约也只是在梦中,才能把这些人凑得圆满。
他在长安长大,在薛绍降生时随着城阳公主家去神都。照理说,长安才是他故里,可是他回来时,女儿女婿却又留在神都,辗转漂泊间已模糊故乡意义,无论在哪里,心都被远处个地方牵着。隔着四十年再回来,只觉得切甚是生疏,那长安也只是画师们笔下画,秀才们口中传唱诗,自己回来,看到,仍是身旁这些人向着离梦想越来越远方向走去。
施淳坐会儿,便看见远处山林间亮起星星点点火把,约莫有十数人骑马而来。他微微苦笑下,自家小郎君连时辰都掐算地这样好,他依照薛崇简吩咐,打起火石将另堆柴点起,果然见那队人马距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火苗燃烧中不断发出噼啪声,帐中欢情亦到如火如荼处,恰似场战争打到生死攸关时。
那队人马望着火光赶过来,为首果然是梁王武三思长子武崇训,带着数十个金吾,武崇训认得施淳,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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