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大梁皇帝,百姓眼中贤明君主,此时正坐在众人瞻仰位置,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从凌厉眉目到宽厚胸膛再至温热手掌,他都再熟悉不过,这样好人,这样高贵在上人,是他。
何为痴念,此为痴念。
锣响,试题公布,这才将沈言之思绪拉回来,嘴角勾丝笑,“君臣之道……”
何为君臣之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忠言逆耳固然利于行,良药苦口固然利于病,但如何口出忠言如何熬制苦药方才是臣子该考虑之事,说到底,他尊崇为臣尊君之道。他做不到许淮那般,挺直胸膛义正言辞劈头盖脸便将祖训立于皇帝脑袋顶上,劝归劝,做不做是皇帝自己事,出事做臣子再想办法,方是他心中真正为臣之道。
或许墨守成规,或许思想迂腐,但父亲固执己念已深深地扎在他骨髓中,难以磨灭,即便父亲生未能在朝堂站住脚跟,即便沈家在父亲手上未能散发
在怀里不撒手,“祁儿他渐渐大,朕却担心他无治国之才——”
不知殊易怎突然说起这个,沈言之道,“小皇子像极你,你还担心他接不下治国大任?”
殊易摇摇头,“瞧着模样确实像朕,但……”,叹声,“朕亦不想愧对大梁先祖,若祁儿当真有治国之才固然好,若没有,就只能再盼着皇长孙,若再不适合接下朕位置……朕便成大梁罪人,死不瞑目,魂不可归地”
沈言之颤,脑海中忽闪过温昭仪孩子,眼底闪过悲,殊易看出他小心思,轻声道,“朕不是怪你,而是想问你,若真有那天,你可愿跟在朕身边,守着这大梁江山,生于愧,死于愧”
沈言之缓缓眨眨眼,心口闷然痛,不可解脱,“不会有那天……小皇子很聪明,不会有那天……就算真有——”
“那咱们就赌赌”
殊易打断沈言之话,似是不想让他做出任何承诺,承诺太重,重到压不起身,再说即便沈言之愿意,他也不知究竟会不会让眼前人跟着自己呆在这座牢笼里辈子,这里,富丽堂皇大梁宫殿,对于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座牢笼呢?
三月伊始,科榜出,沈言之榜上有名,随干贡生自黎明入宫,由皇帝亲自监考场策问。巍峨宫阙,犹记得上次他还躲在殿外石柱后看着贡生们意气风发,怀着腔热血想要拔得头筹荣归故里,现如今,他竟也成其中员。
不知他人看待自己,是何心思。
棉布粗衣亦掩不住其熠熠光辉,殊易坐在大殿之上,仅眼便在众多贡生中瞧见他,低眉垂眸,磨墨搁笔,铺纸抬首,下意识地朝大殿之上瞧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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