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摇摇头道:“不知道。”
晏子言待要再说甚,牢门锁忽然响,“哐当”声,是时辰到。
两名刑部差役走进来,为他带上脚铐,站在牢门口低声道:“少詹事,请吧。”
晏子言点下头,拾起那坛杏花酿,为自己斟满杯酒,起身走出牢门,却又在回头道:“为甚不?你胸怀锦绣,不如跟着他,做名拨乱反正御史。这天下万马齐喑,终归要有人发出声音。但愿死后,终有日,有御史,有闲人,为提上笔,让晏子言,许元喆这样名字,能早日在青史中重见天日。”
然后他顿顿,又是笑:“苏时雨,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不错。”
苏晋道:“沈大人说,他每回来看少詹事,您都要与他吵回,今日他就不在您跟前碍眼。”
晏子言晃晃手里杏花酿,仰头饮而尽,“哼”声道:“才懒得跟他吵,就是看不惯他每回来副少言寡语样子,从小到大非要气死劲头到哪里去?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劲头到哪里去?不跟他吵两句,只怕他会闷死。”
苏晋垂眸道:“有些话眼下提或许不应当,但清明如少詹事,不会不知圣心所向,倘若少詹事您不自请查仕子舞弊案子,或者查以后,立场站得模棱两可些,也不至于如今日般。”
晏子言笑道:“这话沈青樾也提过,气极时候,还嘲笑非要跟他对着干死活该,诚然最初确是为跟他对着干,才认定南方仕子舞弊,自请查案,但是,”他顿,语气蓦地变得十分笃定,“你若亲眼目睹这些仕子之死,亲眼见他们苦读生才华与希望被轻贱,被侮辱,你站在立场,难道不该为他们讨回公道?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注1)”
路险难兮独后来。(注3)
悟道虽迟,幸而未晚。
甬道两端都有门,北端是入口,南端通往正午门外。
晏子言走到门口,忽然回过身,看向长道无尽深暗处,举起酒杯,高声道
晏子言抬目注视着苏晋:“晏子言,从小到大,天赋不及柳昀,智巧不及沈青樾,但从来坚守本心,对而言,是就是,非便非,便是蒙受不白之冤又如何?信逝者如斯,也信苍生民心,相信总有天,青史会还个公道。”
这刻,他虽身脏污囚袍,但苏晋仿佛在他眼神里看到他昔日不可世风采。
她顿顿,轻声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注2)”
晏子言愣愣,忽然笑,道:“柳昀直看重你,想必是想收你去都察院,你愿去?”
苏晋忽然想起柳朝明那句——你就当,没说过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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