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行人从船上下来,打头是几个穿长袍戴帽子,高大剽悍男人,他们脸蛮横地推开行人,强行辟出条道路。名青年被他们护在中间,正把帽子按在头上,继而不疾不徐地系起风衣扣子。他相貌俊秀,气度闲雅,在人潮中活像只落进鸦群里白鹤,格外打眼。
巧合般,那青年抬眼就望见遥遥站在码头边温鸣玉。他停下脚步,视线骤然冷下去,脸上却浮起个微笑,抬手对温鸣玉招招。
两方很快就会面,青年抛下等候自己汽车与下人们,径自朝温鸣玉走来。他摘下帽子,把刚戴上去手套除,向温鸣玉伸出只手:“数年不曾到燕南来,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温先生,倒真是吓跳。”
他微微偏着头,十分无辜地问:“温先生不会是专程来等吧?如此盛情,令仪可担待不起。”
“凑巧罢。”温鸣玉与他短暂握,淡淡道:“难得看见阮二少爷这样贵客到燕南,不来打个招呼,令尊又
要别人替他做主吗?”
“话虽是这样说……”许瀚成忍不住翻起旧账来:“从前您不愿认小少爷时,看都不愿多看他眼。如今肯把他放到心上,又连教训句都不舍得,就算是小少爷懂事,您这样惯着也是不对!”
赶上船人越来越多,终于将何凌山严严实实地淹没在人潮里。温鸣玉仍望着那艘待开邮船,只笑下:“偶尔也想要对他严厉点……”
余下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足以让听者领教他意思。许瀚成摇摇头,知道自己该就此打住,温鸣玉多数时候主动避让他话锋,那是看在他们主仆多年情分上,愿意把他当做个朋友看待。他也不至于因此洋洋自得,失下属分寸。
司机见他们二人不再交谈,小心翼翼地询问:“三爷,现在回珑园去吗?”
“再等等。”温鸣玉把双手藏进大氅中,有些怕冷样子,司机连忙拉拢车门,不敢再出声。
待到车内慢慢暖起来,温鸣玉长长舒口气,闭着眼问:“瀚成,现在是几时几分?”
许瀚成卷起袖口,看着表答道:“十点刻。”
码头上人来来往往,不知不觉已换数拨,那司机强自正襟危坐,实际已有些发困。他从口袋中摸出糖盒,正打算偷偷含粒,忽听身后传来车门开合响动,温鸣玉下车。
风雪比他们来时猛烈许多,兜头盖脸地扑人身,许瀚成匆忙跟着下去,撑开手里伞罩住他。另艘邮船恰好在此时泊岸,四处人头黑压压,天气太冷,个个都急着往自己归处去,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唯独温鸣玉站立这处犹有空余。有人想往这边走,但还未靠近,就被路边两列保镖拦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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