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过来,那压垮他是什——那不过是区区铁枷重量。
铁枷并未加重。而是他自己在陡然之间,竟无能承负这份重量。
忽然笑。这是沈遇竹第次见到他这样笑。长眉轩,青蓝眸子里烟褰雨霁,带着少年人意气和傲慢,还有点奇异、不可言说哀悯: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慢慢道,仰面将酒饮而尽。
酒落腹,意料之中穿肠剧痛并没有传来。然而很快,股无法形容浓烈气息直冲喉鼻。雒易闻到姜桂辛辣、羊肠膻腥、蝉蜕苦涩以及这药酒中每味细微之至滋味,像是有十个腐败胀气猪尿脬同时在脏腑间炸裂,雒易头晕目眩,转向别侧,猛地呛呕出来!
沈遇竹颇为嗔怪眨眨眼:“真有这难喝吗?”
雒易干呕不迭,好容易才缓过劲来,拭去嘴边余渍,抬头狠狠横他眼:“你、你有这份厨艺——还用得着下毒?!”
沈遇竹莞尔笑:“谁说这是毒药?”
他伸手端起鼎镬,就着剩下小半鼎药汤,也自饮尽。
那鼎镬原被炭火烧得通红,现在余温犹在,把他手掌炙烫得泛出紫红,沈遇竹却自浑然不觉。就在那霎那,雒易忽然觉得身上骤然重,像是有三十个身怀六甲孕妇猛地坐上他肩颈。他蓦地双手撑地,这才没有被砸得个鼻青脸肿,可是无论如何使力,却是再也抬不起身来。
他心内惊骇无状,往后望,却是空空如也;抬起眼来,只看到沈遇竹好整以暇、似哂似怜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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