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出,涉水缓缓走向岸边。
雒易淋着青白色月光,拖拽着仍旧昏迷不醒沈遇竹,脚深脚浅地踩在河岸细碎沙砾上。春末深夜呼啸着刺肤冷风,雒易却觉得身上水珠涔涔地淌个不住,黏腻地沾成绺绺。后来他才意识到那是他血。身后遥遥还可以看到江心细舟燃着点点灯火,传来隐约锣鼓声。他知道他们仍未全然摆脱危险。
但他心是种麻木镇定。他瘸拐地、迟缓麻木地往前蹒跚着,支持住自己本身已然不易,更遑论还拖拽着个成年男子。他如何支撑到此刻还未昏迷,本已是件极其匪夷所思之事。疮口虽草草缚住,仍随着动作破裂,隐隐洇出血色来。比疼痛更严重,是浪浪叠上来虚弱与疲倦感。双足逾千钧之重,耳鸣阵阵,眼前已然出现涣散重影……被尘封记忆伺机作乱,猖狂地舞动在他眼前——他听见雷神在空中擂动巨鼓,他闻见熊熊烈焰腾冲而起硝烟,他看见殿角轰然跌在火中化作飞尘,虬髯血口蛮夷狂笑着撕裂生人血肉,铁蹄踏碎哀嚎奔逃宫人身体,残肢断肠从丹墀上簌簌滑落……
切鼓噪和灼热倏忽又褪去。月光把春草淋成雪地,天地间是片寥廓孤寂银白。几近绝望寂静,不堪忍受砭骨寒冷。个孩童匍匐在望无际雪地上,瑟瑟地朝他爬来,他身后蜿蜒着道血迹,如被碾成数截殷红长蛇。
足趾撞到块突出嶙石,雒易个趑趄,跌倒在地。刺满繁星天幕骤然摔落在他身上。那瞬间,他骤然被种刺骨恐惧笼罩住。十年。莫非自诩强大自己、竟只是那个雪中挣扎幼童所产生幻觉?莫非他其实从来没有走出那个腥臭腐败夏宫?
不。他很快否定这个令人胆寒念头。有什不样。
他转过眼睛,望见身侧沈遇竹阖目沉眠脸。他呼吸急促起来,以手肘支撑着身体,拖着自己已经不能动弹双腿,慢慢爬到他身侧。他伸出僵木手指,慢慢拂去他脸上凌乱发丝,端详着他沉净眉目,感受到股曛曛洋洋安宁渐渐充盈在心间。他把眼睛埋进他肩窝里。
他从未如这刻这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失去这个人。他无法再欺骗自己。无数次生死交关时刻,他本能冲破贯功利算计,自作主张、不可理喻地冲向他。沈遇竹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雒易沉陷泥淖日子,他是他伸手欲撷束星芒。他洁净、雍容和安详,处处是他反面。只有借助沈遇竹,雒易才能够涤清那苦痛可恨过去在他身上点燃、来自无明地狱业火。再多怨恨,再多妒忌,再多提防,再多恐惧,也无法抵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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