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表面上,他却极恭顺地伏低身子,低婉地应道:“若这样便能消你心头之恨,自然愿意……”他笑笑,道:“原本也不是雒家人,代为经营这些年,也该物归原主。待们解你身上毒,只需给些时日,将雒氏些杂事交待妥当……”
他面侃侃而谈,面忽然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他意识到,最需要用弱水控制住沈遇竹不是姿硕夫人,而是他自己!若沈遇竹再无法遁世而去,若他饮食都只能仰赖于自己……若他能够永远羁束住沈遇竹……
沈遇竹冷眼望着他蓝瞳里眸光漾动。他与他朝夕相对甚久,眼便知他口不应心,不由涌起阵恼忿之情,心道:“直到这个时候,他还在骗。”
雒易旧伤方愈,气色仍旧很差,双眼深陷,显得眼下泪沟分外明显。沈遇竹冷不丁伸手在他眼下轻轻抚,笑道:“真可惜!这双永远也不会流泪眼睛,要这对泪沟有什
相、执掌大权,也只不过弹指间事,届时,天底下还有何人敢轻视你?你喜欢机关营造、珍物巧工,举荐你做大司空如何?你若不愿意出仕,那也无妨,只要你喜欢,天下之物,都可以为你取来……”
这番话说得低三下四,和雒易平素倨傲态度已是大相径庭。若是常人听去,定然会忍不住心旌摇动罢?然而沈遇竹只是抱起手臂,噙着淡漠微笑漫不经心地打断道:“你不必费心。即便侥幸不死,也是不可能随你回绛都,更不会任官出仕去做什大司空……”他忽然心内涩,心道:“雒易,你仍旧不明白,从不在乎旁人如何议论轻视——”
雒易道:“所以你告诉,该如何做?”
沈遇竹冷冷道:“莫非想要什,你都肯答应?”
“只要你愿意开口。”
这轻率答复没能取悦沈遇竹,反而让他心间涌上丝厌恶。他微笑道:“若要你剥光衣服,背上荆条,牵羊把茅,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磕头请罪呢?”
雒易眉间闪过缕微不可察恼怒,但他很快压抑下去,沉声道:“若这是你想要,定遵从。”
心中莫名气恼越燃越炽,沈遇竹前倾上身,讽笑道:“哦?若要你弃氏族身家,随游荡江湖、偏安归隐,你又待如何?”
雒易只觉荒谬绝伦。归隐?效仿伯夷叔齐采薇终南,饿死在首阳山上?和向来生活优渥沈遇竹不同,他年少几番颠沛流离,吃过太多贫寒穷困苦头,“归隐”二字,于他绝非清风白月、醉卧山河快意潇洒,而是蝇营狗苟蠢陋,是虚度光阴可鄙,是任谁都能来欺凌羞辱、却无所依恃恐惧——
绝无法忍受那种生活。他在心中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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