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踏出舒适区外,他就变成一个最微不足道的人,一边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准备着多年没有碰过的入学资料和各种考试,一边还要接受别人最严苛的审视和挑剔。
两边的对比太强烈,所以耽搁越久,就会越懦弱,越踏不出改变的那一步,然后让惯性把自己一点一点套牢,再多的激情、再美的梦想,也在这长期的惯性中慢慢被磨成斋粉,直到自己也面目全非。
但他不能。
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凝望他的眼神,一想起那个人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就没办法安心地呆在这温吞的舒适区里。他必须给他一个交代,哪怕……他也许已经不再需要。
他这种孤注一掷般抛弃一切也要去追逐“梦想”的决心,陈蕾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明白。就算弟弟把厚厚一摞发表过他
们也未必是乐意的。
但是,陈非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无论是为了他的梦想,还是他的爱情。
半路出家的人有旁人无法理解的彷徨,当他开始那些繁琐的申请程序,看着一项一项的硬性要求,那时候,无论他对自己如何自信,都无法不去正视那些现实的差距。
陈非最初想要申请的是南加大的DoctorofPhilosophy,也就是传统的musicology,音乐学是他的全部音乐知识中最薄弱的一块,也是他最想要填补的一块空缺。但是这个学位第一个要求就是德语阅读水平过关,他从来不知道。
如果他能早一点做准备,以他的英文和法文基础和他的语言天分,要掌握德语的阅读并不是太难的事。但他直到去年年底,估算到公司14年度盈利达到自己预期了,才匆匆忙忙准备材料,所以,看到学校的这条硬性要求后,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爵士表演。
但哪怕是这个退而求其次的DoctorofMusicalArts,他也差点儿申请不上。这个以performance为主体的PhD学位,同样有一个要求是他不符合的——
“DMAapplicantsmustcompletetheappropriatemasterofmusicdegreeprogramoritsequivalent”。
(DMA的申请者必须具备相关的音乐硕士或同等学位)
如果不是他的三封推荐信够有力度,如果不是他这两年在爵士界也算有了一点小小的知名度、不算完全从零开始,他甚至不确定他在这些冰冷的硬性条件下不会打退堂鼓。
人在舒适区的时候是很容易沉溺在其中的,尤其是衣食无忧的时候。就像温水中的青蛙,无头苍蝇一样地忙碌着,享受着世俗的成功、周围人的赞赏、亲人的期待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