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本厚厚医书,好像铁杆,把她幻想捣得粉碎。她知道现代医学是怎样脆弱,知道人类救人技术,远远比不上杀人技术高超。
女儿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是被判死刑缓期执行囚徒。死亡之剑时刻高悬在早早头顶,只要不留神,那剑锋就垂落下来……
卜绣文无数次地想把手中书扔掉,或者干脆烧掉。她再也不想看到那些可怕字,每个字都蒸腾着黑色毒雾。可是她像上鸦片瘾赌徒,越不想着越要看下去,而且过目不忘。每句话都如同施炮烙,永不磨灭地痛在心里。
刻骨铭心冷啊。
她艰难地站起来,要去再找件毛衣。不然枯坐到天亮,她会被内心寒流冻死。
深夜,卜绣文还在孤灯下读厚厚医学书。
已经有经验,在看这些书时候,她要准备几样东西。保温茶杯,茶要滚烫。
厚厚外衣,还有双保暖红外线袜子。
即使是这样,她牙齿还是不由自主地打颤。她真实还需要凿子和斧头,才能把那些书钻透。
全身每寸皮肤都在发抖,书页唰啦唰啦响,每个铅字都穿上火红舞鞋,上窜下跳。为抵御寒冷,她不停地喝着茶。
其实,死好!真希望就这样百,抢在女儿死之前死掉,不然倘若女儿先行,她怎样忍受那撕肝裂胆剧痛!
但是,不能啊!死,是种福分。她不能在女儿之前死掉。那女儿岂不要经受更大更多苦痛!个小小人儿,自己得不治之症,备受疾病煎熬。重病之时还要再遭失母哀痛,真是
茶落进嗓子,就冻成直挺挺冰棒,击穿脚底。心变成块千疮百孔石头,洞穴里积满灰黑苔藓。眼球是化石,凝然不动。
她不愿同人说起女儿病。熟人知道女儿病,说多是宽心话。大家都说,现在科学技术是这样发达,都能把人送到月亮上去,都能制造出足够把地球毁灭五十次原子弹,这个贫血病还能就没得治吗?再说,小孩子得病快,好得也快啊。
无缘无故得病,没准也会无缘无故就好呢!
俗话说,偏方治大病。先在大医院里看着,请有名医生把病情稳定下来,再慢慢在民间寻医访药,孩子定会欢蹦乱跳……
卜绣文爱听这些话,愿意信这些话。人是很有办法,对不对?古往今来,有多少惊人发明啊。她原来想简单,自己只要多挣钱,就有经济实力来给孩子治病。每当她在生意上成功,就不由自主地把这些钱折合成能买多少CC鲜血,换来多少营养针……这当然是血淋淋想象,但她那颗母亲心,正是在血泊中得到宽慰。有血就有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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