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师,是,学生直在这里。”梁长宁俯身靠近他,好让他能看得清自己。
茂广林眼睛其实已经很不好,他看人都是模糊团灰色影子,他觉得眼睛里有蚊子在飞,面前常常是密密麻麻坨。它们黏糊地贴在眼睛上,抠也抠不掉。他从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可是梁长宁心细,知道他看不见,就会凑得近。
茂广林对梁长宁没什好交代,他看着梁长宁长大,梁长宁称声亚夫连先帝也没有二话。他和梁长宁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他不必说,因为梁长宁也心有此意。
他仰头望着床帏,又呢喃道:“安之……安之呢?”
众人都让开空处来,闵疏才跪到床前去。身子单薄,肩膀消瘦,露出来截下巴边缘清晰。
,但那好像只是在迷雾中偶尔光亮,虽然有时清醒,更长久时间却还是留在过去。
没有人回答茂广林这句呼喊,闵疏看向梁长宁,于是梁长宁走到床前蹲下,对茂广林低声喊:“在……阁老,父皇在。”
茂广林闭上眼睛,手指颤抖着,声音喑哑着嘶叫:“陛下,臣无能啊,走到如今已经是两难之地,世家难越,臣行至此处,已是……已是步履维艰!”
“阁老!”陈聪已经潸然泪下,他坐轮椅,潘振玉推着他向前,床前拥挤,严瑞侧过半边身子让出空隙给他,轮椅挤不进去,陈聪瘸着往前蹦,又扑倒跌坐在地板上,往前想要跪到床前去。
潘振玉向前两步拖着腋下把他扶过去,连闵疏都忍不住前走。
茂广林想扬起个笑,他知道安之心软,怕他哭。但还没说话,闵疏就眨眼,挂在睫毛上泪珠啪嗒声落下来,不要钱地往下淌。
“别哭,好孩子,别哭……老师这辈子够,安之啊,”茂广林抬手,颤巍巍给闵疏擦眼泪,他手太枯瘦,指腹全是
“你和潘明过太激进,这条路难走,暨南、暨南没有争权夺利,那是个养精蓄锐好地方……就是贫苦,下雪呀!白茫茫片,连草根都挖不到……”
“知道,不怕,阁老是为好,都晓得!”陈聪哽咽道:“阁老赤血丹心,暨南成就,也成就塞北。在暨南守着,塞北就有粮草,潘振玉就饿不着。阁老救,也是救他!和潘明过都晓得,们记着阁老大恩,永远不敢忘怀!”
潘振玉扑通声跪下去,茂广林挣扎着抬起手,潘振玉就低下头。
茂广林枯瘦手按在他头顶,潘振玉隔着茂密蓬松头发感受到他手掌温暖,他觉得茂广林是团火,如今已到只剩余温时候。
茂广林睁开眼,他眼皮松垮两鬓灰白,眼睛里映着烛火,又看见梁长宁,才喊:“殿下、六殿下……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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