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头点如小鸡啄米,讪讪地笑:“是,是,是没见识,说错话……”抻着脖子又使劲闻口香气,方和人道抬水出去。
檀香出来,见嘉芙打开香料盒,取玉勺挑勺,知她要加到那只凤头香炉里,忙上去替她揭开炉盖。
“这事来便可。小娘子当心,万烫到手。”
嘉芙将香料投入炉中。香料触火,发出悦耳轻微滋滋声,伴着道袅袅升起青烟,她微微弯腰,抬手,将香烟朝自己方向扇几下,随即闭目,深深地吸口气。
檀香看着,心里有些不解。
澡间里氤氲白色雾气渐渐散淡,空气变凉。
檀香已经看嘉芙好几眼。她整个人下缩,浸在那只香樟浴桶里,刚洗过满头半潮青丝用支钗子松松地绾在颈侧,额轻靠在桶壁上,双眸阖着,睫毛低垂,仿佛睡过去。
她怕嘉芙受凉,忍不住轻声催促:“小娘子,醒醒。”
嘉芙慢慢睁开眼睛,扶着湿漉漉桶壁,站起来。
雪肌腻理,玉肤耀目,上沾点点晶莹水滴,身段犹如朵含苞初绽娇兰。
小娘子向来不爱在房中熏香,只插鲜花,却不知道为什,那日从西山寺回来后,忽然就变喜好,房内不但改熏这冻龙脑,连洗澡香汤里也要加入捣碎粉末。
檀香用条柔软大巾将嘉芙身子连肩裹住,丁香递上预先备好衣裳。嘉芙擦干身子,套衣裳出去,几个粗使婆子便进来收拾,内中个姓王婆子,刚来没多久,闻到澡汤里散出香气,忍不住问:“小娘子天天用这是什香?怪好闻。孙女下月嫁人,回去买些给她添妆。”
檀香为人亲善,笑应道:“王妈妈,这叫羯菩罗香,也叫冻龙脑,南天竺运来,听小娘子说,在那边原本也值不几个钱,但漂洋过海地运到咱们这里,钱也就两银。”
王婆子吓跳,咂舌:“个娘!这也忒贵,哪里买得起!小娘子澡水里天天加这个,个月下来,那要费多少银钱?这洗不是香汤,竟是钱汤!”
另个婆子“嗤”笑出声:“老王,这话也就你自己说说,出去千万别乱讲,免得惹人笑话。东家什人家?再贵香料,到东家这里,也不过就是土坷垃。莫说钱两银,就算十两银,小娘子要用,不过也就是吩咐声事。”
泉州海贸繁荣,南熏门、涂门外大小港口,每天无数船只进进出出,近如占城,暹罗,苏禄,远到大食、麻林,比刺,来自海外异国各种货物琳琅满目,香料是其中个大类。甄家是泉州巨富,拥有船队数数二,再珍贵香料,到甄家这里也无稀罕之处,这婆子话虽有些夸耀在里,但也不算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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