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片刻,给袁征脚。
袁征得令赶着车就走,边走还边念叨:“王爷,你说总跟你合伙这戏耍小陛下,是不是不太好?抓这严二就看出来,这小陛下手段实在是厉害,他以后不会给小鞋穿吧。”
萧亦然拿过车里水壶,润润嗓子,这才开口道:“严家调粮令发吗?”
“还没呢。那说还不是为糊弄小陛下,弟兄们心里有数,没动。”
“严家有没有调粮这大事,张之敬那边消息手眼通天,瞒不陛下太久。车赶得再快些。”
而今,他终于在沈玥这纸策论中,依稀瞧见刺破寂寂暗夜缕天光。
萧亦然忍住喉咙里咳意,指尖上字迹恍若刀剑,将他割开道口子。
他蓦地偏头,鲜血混杂着他对雍朝仅剩几分忠心和肝胆,触目惊心地落在龙榻前。
萧亦然随手将策论夹进话本里,撑着床边柱子下床。
平安哆嗦着上前,喃喃道:“王爷,陛下要您在这儿好生养着伤……”
不以为意:“臣虽无谋逆之心,但有谋逆之举,横竖是活不到云开月明时候,何必非要等到压不住局势令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时候?”
“好!好很!”
沈玥自船上瞧见他时就冒起火,登时被这句话给炸地山崩地裂,他好歹抑制住自己掀桌子冲动,袍袖甩,大步流星地出门。
片刻后,他又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把掀开萧亦然手,抓起桌子上策论,团成个球,扔出窗外。
“仲父想死,朕成全你。干脆就都别活!”
“得嘞。”袁征应声又抽鞭子,得意道,“王爷
“有圣旨吗?”萧亦然斜他眼,“没有明文圣旨,你要软禁本王不成?”
平安小脑袋立刻摇成拨浪鼓。
萧亦然堂而皇之地拿着话本出宫,拐出大雍门进旁小巷。
袁征正赶着车候在里头,见他赶忙扶上车道:“王爷,到底有甚要紧,非要你亲自去才行。”
萧亦然伤势未愈,方才走得急,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
萧亦然怔片刻,抬眼看向窗外,确认沈玥是真被他气走,偏头命小太监平安将那纸策论捡回来。
他抬起被层层绷带裹着手,指尖个字个字地触碰那些工整方正小楷。
掌政八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雍朝九州早已是分崩离析之势。沧云关战事频仍,江浙无法强攻,四大家根深蒂固,中州坐立其中,踩着生民烈焰,勉力维系朝不保夕富贵奢靡。
正如史书上,历朝历代每个朝廷倾覆,王朝气数已尽之时,不可调和各界矛盾,宛如洪流倾覆而下。这些无解问题,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无数次地反复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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