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白沉着脸不吭声,给他系好扣子,束上腰带,衬得那张瘦削的脸也有了几分血色。
他上下打量了片刻,方才低声说道:“大过年的迎来送往,父亲总该有件新衣裳。”
陆炎武被罢官时,家中穷困潦倒,没有米粮下锅。
姜帆垂着头,跪着朝前挪了几步,“我晓得小皇帝的心机野心,是要连根斩了四大家的。但是长姐也知道,海上风向一时一变,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会如何,何必将所有筹码都放在小皇帝那里?
流民、河运、劫道……这次铁马冰河动了真火,九州分舵入了中州,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龙舟南下,我入水师,这都是大张旗鼓的事。正因为我们姜家站位太早,太过明显,所以那谢嘉澍才会第一个过来咬我们。丢给他一个陆飞白的饵,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谢嘉澍今日这是急昏了头,他若有心,轻易便能查出……”
姜帆鲜少这样有条有理地天同他说话,瞧着南下这一遭的磋磨委实也长进了不少。
姜帆跪着向前蹭了几步,脑袋靠在阿姐的膝头,拖着声音撒娇:“阿姐……谢家敢找上门来欺负我们,无非是觉得阿姐是女子,我姜家无人。现在我长大了,以后可以护着阿姐的。”
雪虐风饕,小院未燃炭盆,姜帆跪在冰冷的石砖上,一动不敢动。
卸船的水手已经回了,都候在外头,内外一片寂静。
“风浪里出的水手,最忌背刺。”姜淼没拿往常训诫他的藤鞭,只让他跪在那儿,“若在海上出卖了同舟,是要被告诫妈祖,扔到海里去喂鱼,这是不义。”
姜帆跪得双腿酸疼,不敢抬头。
“你既看出小皇帝的手段,便该知道这次谢家的船多半要翻,上了危船,这是不智。”
“臭小子。”姜淼笑骂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起来罢……你知道,有时候话若出口便是业障。你揭了陆飞白这层纱,眼下这一关口,他就是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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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已经开始歇了年假,陆飞白正抱着一捧靛青的袍袄,前往正堂,为父亲试衣,还不知祸患悄然临头。
陆炎武半靠在床上,勉强抬起胳膊,让他为自己系上襟扣。
陆炎武艰涩道:“何必……年年都买新衣?”
“万事有我在前头撑着,若你对我投了朝廷有什么不满,便该与我明着言说,当着外人下我的脸,这是不忠。”
姜帆涩声道:“长姐……我错了。”
“若搁在十年前,先帝朝时,你这般做,万万没有错。外头人都说我姜家牝鸡司晨,我占了你的位,你是个心明眼亮的,许多事你比我看的透。
正因为你聪明,所以你才不甘心,但是帆哥儿!朝局变了……海上掌舵地瞧不清风向,是要满船倾覆的!”
“……我没有要反长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