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同样的霜雪天,同样的桃林里见到了段绪言。他问他是否还要相识,段绪言却不说。阮青洲见他站着,被雪落了满头,像已白发苍苍,与他执手偕老。
见到就足够了。
阮青洲摸上他的脸颊:“人生有憾,是常事。我们不求圆满。”
几朵纸花被风吹落,蹭了眉眼,跌至衣衫,阮青洲醒来时枕于他肩头,眼尾一滴泪无声滑落,被段绪言蹭去。
段绪言问他:“梦到了什么?”
段绪言说:“觉得雪中,适合舞剑。”
他将长箫递过:“会吗?”
阮青洲轻摇头:“没学过。”
“我教你。”
一手覆来,带指尖握住箫身,便似手握剑柄,几下旋出剑花,箫身积雪倏然抖起,如见雾凇沆砀,他在弯臂时带着阮青洲旋身,于霜花间凝视那张清隽面容,便觉得山川风月皆是亲眼所见,美不胜收。
返乡探亲,周问同周管事一道,走前足足替他二人备了近一月的药。铁风也允诺,已跟随程望疆返回皇城祭拜程铁关和杨风。
似回在东宫禁足之时,天地间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二人。段绪言在日落前带他看到了中庭满树的花开。
用纸折剪而成的白花,刷过一层胭脂,便如春桃盛开,却被冬雪打湿,不过多时便显得败落。道是不合时宜,偏没遇到一个晴日。
薛赈回了皇城一趟,明日便要来关州看他了。段绪言想好了,到时便带阮青洲一道前往薛赈故乡,沿途看遍大地风光,待春日花开时再回关州。
他还要带阮青洲去很多地方。
阮青洲说:“梦见你,白了头。”
天已暗,林间不知何时挂上了满树的灯,段绪言给他再披了件御寒的大氅,手边的汤婆子也正暖。猫畏寒,躲在屋里。
“要入春了,”阮青洲抚过他的脸,“等到那时再吹《春日宴》吧。”
“好。”段绪言牵来他的手,眼见满树荧光却觉
阮青洲右手已能抬笔,纵然笨拙,舞箫时也能随他而动,却是无意打了头顶桃枝,引得积雪跌坠。
兜头落下的霜雪白了视野,段绪言在其间揽颈吻了他。
唇间都是雪水,冰凉渐被温热侵占,阮青洲最先退离,俯首靠上他的肩头。
阮青洲说:“再吹一首《催雪》吧,我想听。”
箫声悲彻长空,回荡之时总似该有百鸟哀鸣,可到曲末,便如归尘土那般沉静,阮青洲又睡着了。
但阮青洲今日看来兴致甚佳,早起备了骨头的吃食,做成了它自娱自乐时玩的滚球,熬了段绪言的汤药,煮了粥面,至段绪言醒后才擦起长箫。
屋内熏香总是缭绕,段绪言问他:“想听,还是想吹?”
阮青洲说:“想听。”
树下,一曲吹起,至止息时箫身已落满了雪,段绪言迟迟未动。
“在想什么?”阮青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