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你是不应该说的。你看你就闯了祸!”
“我不能承认。既然有了要减工钱的事,工人们迟早会知道。况且,即使三先生不减工钱,怠工或是罢工还是要爆发,一定要爆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工人们也已经知道三先生抛售的期丝不少,现在正要赶缫交货,她们便想乘这机会有点动作,占点便
“我没有保人!”
吴荪甫愕然,右手就去翻开桌子上那本职员名册,可是屠维岳接着又说下去:
“也许三先生还记得,当初我是拿了府上老太爷的一封信来的。以后就派我在厂里帐房间办庶务,直到现在,没有对我说过要保人。”
吴荪甫脸上的肌肉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他终于记起来了:这屠维岳也是已故老太爷赏识的“人才”,并且这位屠维岳的父亲好像还是老太爷的好朋友,又是再上一代的老侍郎的门生。对于父亲的生活和思想素抱反感的荪甫突然间把屠维岳刚才给与他的好印象一变而为憎恶。他的脸放下来了,他的问话就直转到叫这个青年职员来谈话的本题:
“我这里有报告,是你泄漏了厂方要减削工钱的消息,这才引起此番的怠工!”
们的情形,还有莫干丞的各种报告——一切都显得顺利,再用点手段,大概一场风潮就可以平息。
他的心头开朗起来了,所以当那个屠维岳进来的时候,他的常常严肃的紫脸上竟有一点笑影。
“你就是屠维岳么?”
吴荪甫略欠着身体问,一对尖利的眼光在这年青人的身上霍霍地打圈子。屠维岳鞠躬,却不说话;他毫没畏怯的态度,很坦白地也回看吴荪甫;他站在那里的姿势很大方,他挺直了胸脯;他的白净而精神饱满的脸儿上一点表情也不流露,只有他的一双眼睛却隐隐地闪着很自然而机警的光芒。
“你到厂里几年了?”
“不错。我说过不久要减削工钱的话。”
“嘿!你这样喜欢多嘴!这件事就犯了我的规则!”
“我记得三先生的《工厂管理规则》上并没有这一项的规定!”
屠维岳回答,一点畏惧的意思都没有,很镇静很自然地看着吴荪甫的生气的脸孔。
吴荪甫狞起眼睛看了屠维岳一会儿。屠维岳很自然很大方地站在那里,竟没有丝毫局促不安的神气。能够抵挡吴荪甫那样尖利狞视的职员,在吴荪甫真还是第一次遇到呢;他不由得暗暗诧异。他喜欢这样镇静胆大的年青人,他的脸色便放平了一些。他转了口气说:
“两年又十天。”
屠维岳很镇静很确实地回答。尤其是这“确实”,引起了吴荪甫心里的赞许。
“你是哪里人?”
“和三先生是同乡。”
“哦——也是双桥镇么?谁是你的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