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脸红了,缩住了话,低着头只管走路。然而她的心里却不知怎地就深深印上了范博文的又温柔又可怜的影子。她又落在吴芝生肩后了。又走过一段路
“自然在她心里。——等你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金!”
这么说着,吴芝生自己也呵呵大笑起来了。范博文一声不响,转身就走;这回是当真走了,他跑到一丛树木边,一转身就不见了。吴芝生微笑着望了一会儿,也不免有点诧异这位“诗人”竟能一怒而去,再不回头。他又略候了一二分钟,断定范博文确是一去不复返了,他这才跑上了池子后面的一个树木环绕像亭子一样的土堆,叫道:
“四妹,时间不早了,要逛动物园,就得赶快走。”
四小姐蕙芳正靠在一棵杨柳树上用手帕揉眼睛。她一声不响,只看了吴芝生一眼,就跟着他走。她的眼圈有点红润。走过一段路后,四小姐赶上一步,挨着吴芝生的肩膀,忽然轻声问道:
“九哥!——他是不是想跳水呢?神气是很像的。”
立刻变了颜色,——最初是红了一下,随后立即变成青白;恨恨地瞪了吴芝生一眼,他转身就走。显然他是动了真气。可是走不到几步,他又跑回来,拍着吴芝生的肩膀,摆出一副“莫开玩笑”的脸孔,放沉了声音说:
“我听说有人在那里设法把你和小珊撮合起来呢!”
然而吴芝生竟不动声色,只是不经意地看了范博文一眼,慢声回答:
“我也听得一些相反的议论。”
“怎样相反的议论?告诉我!告诉我!”
“我没有问他。”
“为什么不问呢!你应该问问他的。——刚才我们跟住他走了好许多路,不是看见他一路上疯头疯脑的,神气很不对么?我们进来时碰见林二妹,她也像有心事。……”
吴芝生忽然大笑了。他看着他的堂妹子好半晌,这才说:
“范博文是不会z.sha的。他的z.sha摆在口头,已经不知有过多少次了。刚才你看见他像是要跳水,实在他是在那里做诗呢!——《泽畔行吟》的新诗。像他那样的诗人,不会当真z.sha的。你放心!”
“啐!干我屁事!要我放心!不过——”
“当今之世,不但男择女,女亦择男;不但男子玩弄女子,女子亦玩弄男子!”
范博文的脸色又立刻变了,只差没有转身就走。他认定了今天于他不利,到处要碰钉子,要使他生气;并且他的诙谐天才也好像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他自己也太会生气。可是吴芝生却装作什么都不理会,看定了范博文的脸,又郑重地说:
“老实告诉你吧!林佩珊是在等你!”
范博文忍不住全身一震,以为林佩珊并没回家,还在公园里等着呢。他慌忙问道:
“在哪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