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会!”
吴荪甫坚决地说,颇有点不耐烦了。他霍地站起来,走了一步,自个儿狞笑着。他万万料不到劝诱杜竹斋做公债不成,却反节外生枝,引起了竹斋的大大不满于益中。自从那天因为收买那些小厂发生了争论后,吴荪甫早就看出杜竹斋对于益中前途不起劲,也许到了收取第二次股款的时候,竹斋就要托词推诿。这在益中是非常不利的。然而要使杜竹斋不动摇,什么企业上的远大计画都不中用;只有今天投资明天就获利那样的“发横财”的投机阴谋,勉强能够拉住他。那天会议时,王和甫曾经讲笑话似的把他们收买那八个小工厂比之收旧货;当时杜竹斋听了倒很以为然,他这才不再争执。现
办不到;既然你拿得那么稳,一定要做,也好,益中凑起来也有四五十万,都去做了公债罢。”
“那——不行!前天董事会已经派定了用场!刚才秋律师拿合同来,我已经签了字,那几个小工厂是受盘定的了;益中里眼前这一点款子恐怕将来周转那几个小工厂还嫌不够呢!”
吴荪甫说着,眼睛里就闪出了兴奋的红光。用最有利的条件收买了那七八个小厂,是益中信托公司新组织成立以后第一次的大胜利,也是吴荪甫最得意的“手笔”,而也是杜竹斋心里最不舒服的一件事。当下杜竹斋枨触起前天他们会议时的争论,心里便又有点气,立刻冷冷地反驳道:
“可不是!场面刚刚拉开,马上就闹饥荒!要做公债,就不要办厂!况且人家早就亏本了的厂,我们添下资本去扩充,营业又没有把握,我真不懂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呀——”
“竹斋——”
吴荪甫叫着,想打断杜竹斋的抱怨话;可是杜竹斋例外地不让荪甫插嘴:
“你慢点开口!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们说的话。你们说那几个小工厂都因为资本太小,或者办的不得法,所以会亏本;你们又说他们本来就欠了益中十多万,老益中就被这注欠账拖倒,我们从老益中手里顶过这注烂账来,只作四成算,这上头就占了便宜,所以我们实在只花五六万就收买了估价三十万的八个厂;不错,我们此番只付出五万多就盘进八个厂,就眼前算算,倒真便宜,可是——”
杜竹斋在这里到底一顿,吴荪甫哈哈地笑起来了,他一边笑,一边抢着说:
“竹斋,你以为还得陆续添下四五十万去就不便宜,可是我们不添的话,我们那五六万也是白丢!这八个厂好比落了膘的马,先得加草料喂壮了,这才有出息。还有一层,要是我们不花五万多把这些厂盘进来,那么我们从老益中手里顶来的四成烂账也是白丢!”
“好!为了舍不得那四成烂账,倒又赔上十倍去,那真是‘豆腐拌成了肉价钱’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