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吴荪甫这一回自始就主意不定,也早已被屠维岳看在眼里。像吴荪甫那样刚愎狠辣的人,一旦碰到了他拿不定主意,就很难伺候;这又是屠维岳看得非常明白的!
忽然窗外闪过了人影。屠维岳立刻站住了,探头去窗外一看,就赶快跑出房外。外面那个人是桂长林,他们两个对看了一眼,并没说话,就一同走到莫干丞的房里,那已经是整整齐齐坐着三四个人,莫干丞也在内。
屠维岳冷冷地微笑着,瞥了众人一眼,就先说话:
“三先生吩咐,明天一定要上工;现在只剩半天一夜了,局促得很!早半天我们找工人代表谈话,没有找到。她们不承认本来的工会,她们现在组织了一个罢工委员会。刚才我派长林和她们的罢工委员会办交涉,她们又说要听丝厂总同盟罢工委员会的命令。这是太刁难了!我们不管她们什么‘总’不‘总’,我们厂我们单独解决!现在第一件事,明天一定
他和工会里一个叫做桂长林的串通,想收买人心!”
吴荪甫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到底听到了一些“新的”了!然而一转念后,他又蓦地把脸色一沉,故意拍一下桌子喝道:
“阿成,你这些什么话!现在我全权交给屠维岳办理,你在厂里,不要多嘴!——刚才你那些话,只能在我面前说,外边不准提起半个字!明白了么?去罢!”
挥走了吴为成以后,吴荪甫拿起刚刚写好的字条看了一眼,就慢慢地团皱了,满脸是迟疑不决的神气。俄而他蹶然跃起,把那团皱的字条又展开来看一下,摇了摇头,就嗤的一声,撕得粉碎,丢在痰盂里。他到底又自己取消了“亲戚故旧不放在厂里”的决定。他抓起笔来,再写一个字条:
本厂此次减薪,事在必行;一俟丝价稍有起色,自当仍照原定工薪发付,望全体工人即日安心上工,切勿误听*言,自干未便。须知本厂长对于工会中派别纠纷,容忍已久,若再倾轧不已,助
长工潮,本厂长惟有取断然措置!此布。
把字条交给了莫干丞去公布,吴荪甫也就要走了。临了上汽车的时候,他又严厉地吩咐屠维岳道:
“不管你怎么办,明天我要开工!明天!”
午后一点钟了。屠维岳在自己房里来回踱着,时时冷笑,又时时皱着眉头。他这样焦躁不安,正因为他是在可胜可败的交点上。早晨工潮发动的时候,他虽然听得了许多“打倒屠夜壶”的呼声,可是他看得准,他有胜利的把握。自从吴荪甫亲自来了后,这把握就成疑问。尽管吴荪甫再三说“全权交给屠先生”,然而屠维岳的机警的眼光看得出吴荪甫这句话的真实意义却就是“全权交给你,到明天为止!”
明天不能解决罢工,屠维岳就只有一条路!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