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字迹突然模糊得像一片云雾,她又一次失去了他——又一次失去了他!她茫然地伸着两手,好像天山的林峰正压在她的心上——信笺落到地上了。
“琼”是刘郁芳的小名,而“穆郎”则是凌未风的小名,他的真名叫做梁穆郎,祖先是西南来的移民,所以取“珠穆郎玛峰”中的二字给他命名。
铅一样的沉重绝望的感情将刘郁芳压住了,她倚在窗前,寂然不动,面色惨白,有如幽灵,众人凝望着她,不敢说话,在这时候,一切安慰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了。武琼瑶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凄然地给她整理凌乱的云鬃。
傅青主悄悄将马方拉过一边,问道:“凌大侠今晚可有危险。”马方不安地搔了搔头,道:“这场事情发生之后,楚昭南害怕极了,比在冰河恶战给凌未风追迫时还要害怕!楚昭南在这场事中看得出来,许多武士不愿与凌未风为敌,没有什么比内部的离心更令人可怕的了!我听得他和成天挺商议,为了这个缘故,今夜子时,就要把凌大侠悄
:“兴师动众,只恐攻进去时,凌大侠已经受害。”众人商议未定,刘郁芳十分颓丧,独自入房去了。
第二日早晨,刘郁芳尚自愁肠百结,卧床未起。忽听得有人在窗外弹了几下,武琼瑶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大姐,楼下有一个人要看你。”这些天来,别人和刘郁芳说话时,都不自觉地采用了这种说话声调,来表示他们心中共同的悲痛。
在楼上那间小小的客室里,刘郁芳看见一个白布缠头的汉子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傅青主在旁低声说道:“这位好汉名叫马方,是监守凌未风的卫士。”
马方定神望着刘郁芳,问道:“你就是天地会总舵主刘大姐吧?我给你带来一封信。”
“一封……信?”刘郁芳有点发抖,把手放在桌上稳定自己。
马方颤声道:“这是凌大侠咬破指头冒险写的,但我来了之后,可是不能给你带信回去了。”
刘郁芳拿着那封信,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在窗子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打开了信,只见信上的血字歪歪斜斜,可以想见写时手指的颤抖,而且有几处字迹也已经模糊了。刘郁芳默默念道:
琼姐:
今夜乃弟毕命之期,毕命之前,当以事实告诉于你。二十年前,与姐钱塘观潮,姐尝戏曰:“若你如潮之有信,纵在兵荒马乱之中,死别坐离,地老天荒,余亦必待你归来也。”嗟乎,此一戏言,竟成事实。姐姐不必为当年之误会伤心,姐之真情,已如钱塘之潮,足涤十倍之误会而有余。姐亦不必为弟伤心,一凌未风死,十凌未风生,志士义人,犹如春草,芟之不尽,烧之重生也。所惜者唯天山赏雪之约,只能期之来生矣!
穆郎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