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妹子就是新娘子——富平堂客。她长得蛮高,奇瘦,身子扁扁。皮肤倒还白,可长条脸上没有点血色。两根长辫子垂到腰际,却并没给她带来分两分妩媚,横看竖看都觉得是副可怜巴巴模样。
新娘子没带点嫁妆,连起码提桶、脚盆都冇得。单这点就使满老倌、满娭毑很看她不起。打进门那刻起,就冇得好样子对她。这是个破落地主妹娌[8]。父亲抽大烟,哥哥不务正业,将好好份家产挥霍空。母亲活活气死。土改时,家人被划成破落地主。
新娘子本来有个好听名字,叫王素云。可自从进满家门,“王素云”就被“满春桃”取而代之。
媳妇进门,满娭毑就摆起架子,什事都不做。春桃从早到晚有干不完活。在家便是洗衣、煮饭、喂猪……还要专心专意给满老倌老两口泡好茶递到手中,再将烟袋送到满老倌手里,点燃纸媒子[9]把烟点着。做完这些,再出门锄草、种菜、砍柴、耘禾……
春桃没有喘息余地,挨骂是家常便饭,有时还要挨打。富平凡事跟着父母转,点都不疼堂客,把她看成个外人。春桃在满家地位连她养猪都不如。
黎老师不好意思地笑。
缓过劲来后,之骅告诉黎老师,自己今天没吃什东西。家里连点吃也没有,要不是哥哥节省钱和粮票给家里,家人真会饿死。
黎老师听着,点点头,说:“你每次考试都是五分,这学期评到块钱奖学金,这钱你莫拿回去好吗?存在这里,万下学期家里出不起学费,可以靠它继续上学。下学期就毕业,你千万要坚持读完啊!”之骅答应,知道老师是为她打算。
回到学校,黎老师要之骅跟他去吃午饭。老师们吃是钵子饭,最多三两米。黎老师分半给她。吃完那两半米钵子饭,之骅完全复原。
转眼到寒假,地里菜吃光,家里好几天都揭不开锅。看着两个饿极弟弟,之骅又跑十二里路,找到黎老师,拿回那块钱,用它买几斤米回家。
春桃日子真是难挨,但又不能回去,回去也无法安身。她哥哥过得叫花子不如,有餐冇餐。
结婚几个月后,春桃
完小毕业后,之骅依依不舍地离开学校。
七
搬到黄泥冲不久,满娭毑替她大崽富平讨个堂客。
那是农历十月,天气出奇地冷。连下几天冷雨,好容易天晴,太阳终于从云层里拼命地钻出来,大地顿时亮堂起来。
这时有顶篾轿子,由两个人抬着,直走到青石坊坪里才放下。从轿子里走出个二十多岁妹子,手里挽着个花布包袱,由抬轿子带进满娭毑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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