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这两句来形容自己生。想起福克纳小说《弥留之际》里,艾迪父亲常说句话:“活着理由,就是为过那种不死不活漫长日子做准备。”
见过非洲大草原上牛羚横渡马拉河情景。对牛羚来说,它们命运就是渡过马拉河,河水会让它们再跌倒,只要意志力稍微退却,可能连求生意念都会放弃。
外婆、妈妈这些被放逐到社会底层人们,在命运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仿佛随时会被揉碎。然而,人比自己想象更加柔韧,她们永远不会被彻底毁掉。当之骅——妈妈——在晚年拿起笔回首自己生,真正救赎方才开始。
手,指着不远处山崖,语气中满满遗憾,“如果你们早来半个月就好,四月那崖上都是杜鹃花,好看得很。”
八十八岁,依然为没看到山崖上杜鹃感到惋惜。
“外公那个斯文劲啊、那个爱干净啊,们出门,他都要拿把衣刷子追出来,从上到下把你刷个遍……”这是妈妈反复跟们讲细节。每当她讲起外公,就觉得她变——从个操劳、疲倦妈妈变成个满怀崇拜与依恋小女孩。
关于从未谋面外公,知道他爱干净,性情柔和,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生没有做过恶事,写手好字,不擅农事,是个书呆子,心地尤其良善……没能见到他,因为他九六〇年就死于饥饿,去世前后全身肿得亮晶晶,肚子大得裤子都系不上,用书里话说就是,像个“阔佬”。
然而,关于外公印象毕竟是轻浅,隔着死亡这距离,们安全地听着他故事,多少像对待个局外人。
后来,年近古稀妈妈开始动笔写她自传体小说。阅读小说时,次又次地被拉进个家庭残缺不全历史中,那是个普通中国人家在时代大浪中载沉载浮、挣扎求生过程。惊讶地发现,这个家是靠位裹过脚母亲和她不幸而早慧女儿撑持起来。
贫穷、饥饿、歧视、无望每天都在侵蚀着这个家庭,乡村在此时显现出残忍与恶意。之骅意识到这种生活绝望,选择逃离乡村。依靠动物觅食般本能,她来到个偏远小城,求学、落户、嫁人,开始建立自己生活。但生活基调并未改变,她穷尽半生所追求,依然仅仅是能够活下去。
外婆去世时,去湖南参加葬礼,陪伴妈妈把外婆生前喜爱衣服件件放入棺木。在件衣服口袋里,发现张纸条,上面写着些年份和地点——外婆记下最简略生平,最后两行是:
生尝尽酸甜苦辣
终落得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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