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发梦时候,青苔疯长,覆盖血河血岸。我仍然发梦,青苔长成万里牧场,恙蟠似火红野马奔地。我梦入无比深的地层,和误食睡鲨肉的因纽特人相遇。我可能永远梦下去,直到骨肉变为土壤、梦变为大气,但我醒了,见一大若天神的蛙幽跪坐,正从地底挖掘小蛙。大蛙帽头顶天,膝抵地,所挖每只小蛙都似水珠一滴。大蛙挤捏小蛙,迫使它们呕吐水滴,一滴一滴润湿我。我问现下是何年何月何日何处?大蛙班答以雷雨之声。等到地底小生灵被挖尽,或只是她不愿再挖,我就第二次醒来。这一次,除一面蓝白花砖墙、一抹悬浮其上窗光之外,再无他物。
我花费许多时间理解砖上画面,那些色块、空白和介乎两者之间的线条。当线条拱起背、挤作一片,它们是海;要是万千线条中的一根一味延伸,竟终可等同于半岛。线条也可以是道路,或母猪乳头般的群山——我试图理解线条,我也试图理解,为什么上是北、下是南而不是反过来,为什么三角代表游离的岛、平行的短促的斜线代表犁过的田。我跟踪和楼房一样高的小人,穿斗篷的,抬轿的,戴官帽的,裹僧侣袍的,成群成队,在白底半岛散步、呼号、决斗或举起一顶华盖。帆船住在波浪线上。风是四面八方乱吹的。天使抱着锦旗、纸卷、
因此就在苏格兰代表登门的一瞬,神甫立刻听见天堂方面敲下定音一锤。
要说这位苏格兰代表,人称H的,素以深沉闻名,一见那蛙,竟扑通跪倒、两眼血红。神甫试探:“爵爷何故咨嗟哀叹?"H猛画十字,掩面痛哭。神甫福至心灵,柔声安慰:“失落的,他要寻找;迷路的,他要领回;受伤的,,也要包扎;病弱的,才也要疗养;肥胖和强壮的,他要看守;神•要按正义收放他们。”।旁边助祭仔被此情此景大大感动,连连颂念“万福玛利亚”。
再没有人拿得出比H更高的诚意。这富得流油大亨不但承诺对圣母堂做“合理扩建",还要奉献“合法所得的十分之一”以感谢神甫为人间博物学事业所付心血。神甫不忘谦卑,当即赞颂大能者的慷慨,“眷顾贫穷人的人,真是有福,”他眼含热泪,“患难时日,他必蒙上主救助。”2
当晚,圣母堂前来了一顶轿。两个轿夫用金银丝刺绣祭坛布包起昏睡的蛙,扛进轿内固定,再抬轿落山。
看轿子颠跳渐远,助祭仔问:“大蟾除要往何处去?”
神甫老怀甚慰,笑答:“他无论往何处去,作什么,必都顺利,因上主与他同在。”3
一老一少再望一阵,回身进殿。
1《厄则克耳》三十四章16节。
2《圣咏集》四十一篇2节。
3《列王纪下》十八章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