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下坑替换王能好。王能好坐在工地外的公路上,拽着水带口,冲洗身上的泥巴。浑浊的水,在公路上冲刷出一道灰色的痕迹。回宿舍换好衣服,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王能好打过去,问什么事?老二说,手机也不接,你在外面干什么?王能好说,干活呢,还能干啥!老二说,老三死了。王能好问,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二弟说,刚才,我在医院办手续,别问了,赶紧回来。
挂完电话,王能好看着先前老二的五个未接来电。他是后来知道,这些时间点,亲属们当时正在经历的一切。
九点零五分。救护车拉着老三往城区的人民医院赶。急救人员对老二说,瞳孔已经开始散了,也没心跳,提前做好准备。老二问,要花多少钱?对方说,往多了准备吧,不一定能花得着。为了医药费,老二打了第一个电话。没人接。车到医院,老三被运到急诊科。
九点半,老二守在急诊科的外面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工语音还没讲完,急救人员拿着单子,让他去缴费。老二把身上带着的不到三千块钱递进窗口。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两个护士推着担架床在医院的走廊里穿梭。老三一只眼睛微睁,身体晃荡着。老二陪在边上说,拉着你做检查,听见了吗?护士说,多和他说点话,说说老婆孩子。老二说,他老婆早就跑了。护士问,孩子呢?老二说,上小学了。护士问,男孩还是女孩?老二说,男孩,长得比我都高了,就是不爱吃饭。护士问,你有一米六吗?老二说,差不多,我们兄弟三个,老三最高,小时候,好东西都让他吃了,老三,我没说错吧,小时候大家都让你,你吃那么多好的,都去哪了?
十点十五分。父母赶过来,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窗户向里张望,自己最小的儿子躺在床上,脸上挂着氧气罩,袒露的胸前贴着白色的电极片,心电监护仪上几条线正缓慢波动。其他的床铺也都躺着病人,姿态一致,身旁堆放着各类医学仪器。王父说,让他别喝酒,没点数。老二说,都这时候了,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王母率先哭了起来,念叨昨天人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老二说,人还没死呢,哭什么。他又给王能好打电话。没人接。他去厕所,站在背阴的窗口抽了根烟。
十点四十分。核磁共振结果出来,医生指着几排片子上形状各异、颜色不一的脑部结构,讲述病情。脑部缺氧,发现太晚,已经脑疝了。专业术语过后,见众人没有反应。医生又说,病情很重,你们要做好准备,治还是不治。老二拿不定主意,又给王能好打电话商议。没打通。
十一点二十分。在知情书上签字时,老二又给王能好打了电话。仍没通。他们三个人隔着玻璃,看到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