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当得知一条生长线设备价值几百万,弄坏了要赔偿后,他们的脚下像是踩在钢丝上,尽量使自己保持着平衡。一上午过去,生产线也没理出个头绪,工程师到点去吃饭。小吴提溜了两大塑料袋的包子,素、肉各半,共六十个。他们蹲在墙角晒着太阳,几分钟不到,包子光了,都没吃饱,等着小吴回来说道说道。风吹着云块从太阳前面划过,高耸的车间忽明忽暗。从西伯利亚过来的寒冷空气并不总像今天这么客气,大家享受着初冬奢侈的暖意。他们日渐衰老的面孔沐浴在阳光下,数十年的体力劳动,损耗的身体变得敏感,疼痛的关节能预知天气变化。手上往年的冻疮开始裂口,在此后漫长的冬季,缠上绷带涂抹药膏,要等开春后才能愈合。
刘作生在王能好的旁边坐下,指着他的胳膊问,你孝章呢?王能好回了句,你管这么多干啥?刘作生说话有点结巴,最后一个字或词要重复两遍,如学语儿童的稚语。他笑着说,你这样不像话话。刘作生是辛留村的,王能好十四五岁之前,有多半的时间在姥爷家。王能好和刘作新同岁,比刘作生小两三岁。小时候,他们是玩伴。刘家兄弟感情好,刘作新身体没毛病前,也和刘作生一样干劳务市场。兄弟俩骑着一辆摩托车,招工也不分开,必须去同一个地方。几年前,兄弟俩在东风货运站卸货,刘作新从火车皮上掉下来,腰摔在铁轨上,腰椎骨裂,此后经常错位,至今干不了体力活。刘作新的两个女儿,一个上小学,一个刚会走路。老婆上班,他在家里看孩子,小女儿坐在滑轮车上,他牵着绳子,在大街上来回走。刘作生有时下工早,从镇上割回来排骨,喊着弟弟去家里吃。兄弟关系好不好,关键在妯娌。逢集市,不忙的时候,两家人骑着两辆三轮车,一起去赶集,买回来吃用的东西,去老人家里,一起聚餐。刘作生的老婆不能生育,远房表姐在中心医院的产科当护士,一个不满十八岁的产妇未婚先育生下儿子不要,让她抱回来姓了刘。几年后,博豪长到四五岁,生母来辛留村认亲,村民口风一致,说没这个人。博豪小时候头大,如今十五岁,在市区的技校学酒店管理。刘作生夫妇老实巴交,惜字如金,路上遇到熟人从来不主动打招呼。博豪越长越大,人精,话多,刘作生夫妇时常会想,他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想从中寻觅到儿子此后的人生轨迹。
刘作生一张口,王能好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兄弟关系这么好,亲兄弟死了要心碎不已。刘作生眼中的王能好是故作轻松,掩盖内心的悲痛。他的安慰,在王能好看来,无不流露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炫耀。云块散去,阳光明媚,照得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