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阿梅说。
“我这一辈子那么没劲,我不想把钱留给她。”父亲说,“老天爷割韭菜就要割到我头上了。万一我死了,我不甘心把房子留给她。”
“那你就把钱都花了吧。把房子卖了再把钱花了。”阿梅说。
“我想把房子卖了啊。但是我户口没地方迁。你有地方给我迁户口吗?”父亲问。
“没有。”阿梅说。
还要付十几万中介费给你们,你们就不能帮忙确定一下他太太有没有别的房子吗?他太太是这间房子的同住人吗?售后公房需要她同意吗?”
中介说:“梅小姐,你是不是做律师的啊?”
阿梅摇摇头。想了想又说:“算了,我可以等。”
中介说:“我两年前培训的时候,才知道起诉离婚是怎样的流程。”
阿梅就笑笑:“我觉得他不想离。不然他就会说,已经起诉离婚,很快就会析产。他说太太不回微信,不回微信……情况太复杂啦。”
她想起小时候,她想要回上海念书的时候,也曾问过父亲一样的问题。
当
中介说:“梅小姐,那个……我们还有别的房子可以看的。这一带啊,前面都是部队的房子,不太会做商业开发,如果您要购物方便、交通方便,可能还是另一区比较适合,有电梯,还有儿童乐园,万一你以后会……”
二
阿梅打开洗碗池前的窗户,往窗外看。严格意义上的风景是没有的,只能看到另一单元的后阳台。上海的夏天,每家每户的后阳台上总会出现露着肚子的爷叔在乘凉,他们饭后还要负责丢垃圾和取快递。居民区里的男人和社会上的男人不一样,上班族或退休族回到家,就像回到女性的港湾,从此只会听到三句话:“去丢垃圾”“去拿快递”“门(窗)开那么大干啥,蚊子要进来了”。如果家里没有男人,就没有这样强烈的夏天感(也就是啤酒肚感)。那是和台风一样的风景线。今年“烟花”台风过境时,阿梅在抖音上刷到周浦镇有一家人的阳台直接掉落,家中卧室直接,bao露,好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洞开”一个天地。上海人家,洞开的天地里没有什么意境可言,逃进来一只花脚蚊子,就算是影响到生活的大事了。
阿梅想,如果一觉醒来,自家的阳台也掉落了,那么她第一步要做什么呢?是报警还是拍视频发朋友圈求救?传到小红书或者抖音上会不会爆红?爆红了,久未联系的父亲会不会刷到她买了房子,会不会要来看一看?他真的来看了,她又要说什么好?是不是需要给他准备一个烟灰缸?
去年的电话里,阿梅听父亲说,他又想离婚了。年纪那么大,他还在给自己做新任务,真是了不起。“阿梅,你没有办法帮我找一个离婚律师?”父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