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说:“一般来说,美妆产业越发达的地方,女性地位越低。日本洗手间里好多女孩子在补妆,垃圾桶里都是化妆棉。”
金泽就不说话了。
“那位……是朱丽叶吗?就是祝英台?子君?”邱言问。
“哦哦不是。不是的。那个啊,她也很离奇,嫁人以后,现在在做微商,卖护肤品,还把我拉到一个群里,叫我家人。说我皮肤黑,也可以用。奇怪哦?”
定了吃饭的地点时间。见面时又主动带起谈话节奏,适时开开玩笑,每一个节奏,都好像演练过多次。那种类似“这个女孩子不简单”的老派的恭维话术,他积攒了不少(他好适合去当司仪喔)。邱言并不真的反感他的新做派,十多年的岁月,谁能保证谁没有变化呢?
金泽眉间的痣没有了。十八岁时他很臭美,一直嫌弃那颗痣,现在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过。这有什么呢?邱言也打掉了唇毛,因为金泽曾对她说,你怎么有胡子啊?金泽曾期待的未来伴侣是“刘亦菲”的长相,那显然就不会是邱言了,不曾她有没有胡子。邱言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当她的男朋友,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会写剧本吗?(可能的确是因为,她会写剧本吧。)经过时间检验,刘亦菲的颜好像的确显得很扛打,他眼光不错。既然是天仙,普通人的忧虑也不会显得很滑稽。好在与金泽分手以后,邱言再也没有担心过自己永远成不了“刘亦菲”,这块莫名其妙的石头被挪到了别人心里。分手之后,过了好几年,邱言才用一笔奖学金做了小小的医美。冰冻的激光刺过嘴上皮肤的时候,像冷却的爱情的针。
围绕着东亚鲁迅学研究,邱言从从容容看过樱花“像绯红的轻云”,装模作样地感叹“东京无非是这样”。这一切都由扮演“闰土”而起的,改变了命运,挺好的。唯有注视金泽的目光,还带有“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的奇怪语境,真是微妙。爱的金灿灿的瞬间旋风般裹挟着诸如“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的台词,照耀着他们两人时过境迁后的礼貌。
金泽说:“那天看到你真的很高兴的。像看到以前的自己,这些年你都还好吗?”
邱言说;“还好。读读书。”
金泽说:“你们这样的……女知识分子,是不是都不结婚的?”
邱言说:“谁说的?会结的吧。”
金泽说:“我和前女友,前几年差一点结婚。可是她似乎有点问题。她的内分泌不太好,其实我是不在乎的。但她很介意。她很怕生不了孩子。拖了很多年。后来她就出国工作了。我这次去发现,一个外地人在日本会过得比在上海好。”
邱言说:“女孩子在日本好不到哪儿去的。”
金泽问:“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