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我待着还觉得没安全感……高正则弯起指头,指节在桌面上笃笃敲两下,行啦!越说越离谱。
周家莉鼻子里喷出粗气,两条眼镜链子无风自动,晃了好一阵。高正则说,你那是什么东西?他问的是高维伦捏的锡箔纸。
高维伦抬头一笑,牙龈和牙上尽是赭色巧克力溶液,说,小提琴呀!他左手拈着“琴”,作势放在腮边,右手捏着那火柴梗似的弓子,拉了两下。
出租车停在一片小区外,鞭炮砰砰咚咚声中,司机不回头地说,三十七,后面有二维码,您扫微信支付宝都可以。周家莉在皮挎包里掏手机,说,微信,我扫微信。
付完车钱,她和高正则各从一侧车门出去。车开走了,两人四顾,不远处有一家人出来放炮,两个老的,老头牵着穿羽绒服的大孩,老太太抱着襁褓,厚花被子顶上一颗小脑袋,戴着红缎黑边瓜皮帽;两个年轻的,一个手拈一根点炮的香,一个左右手各提一大塑料袋的挂鞭、花盒子……周家莉说,他们那个二十五号楼是在东边,还是西边来着?高正则背起手说,你去吧,我不上去了,我看这家放炮。你替我跟勇则和小菊说声过年好。
周家莉便拎着野兽派的纸袋子,自己走进楼宇之间。她凭借记忆,拐几个弯,进楼门口,一楼墙上钉的手写木牌“盲人按摩请到203室”,字迹比去年旧了些。上到三楼,她站住脚回想是302,还是303。302门上倒贴一个福字,303猪肝色的防盗门上光秃秃的,除了锈迹什么都没有,周家莉在303的门上敲两下。里面传出一阵狗叫,有个女人的声音斥道,别吵,回去。周家莉提高声音说,大嫂?小菊,是我。
铁门里的木门开了,一只白毛京巴狗先冲出来狂叫,狗后面的黑暗里,出现一条人影。隔着防盗门铁条,一张女人的脸迎出来,一头椒盐色灰白头发,眼泡肉腾腾地肿起,肿起部分上两道缝隙是眼睛,睡衣外面套着一件四处起球的驼色男式毛背心。周家莉说,小菊,过年好。狗持续吠叫,女人荡着腿,用脚跟踢它,进去!宝贝蛋,乖啊,这是咱家自己人。狗缩了回去。女人抬头笑道,莉莉呀,我估摸你这两天就要来了,快进屋。
一进屋,周家莉就忍不住朝左手看一眼,左手柜子玻璃门里一个黑木框,框着黑白照片,春节期间照片前多了两小碟,一碟几个已干瘪的陈饺子,一碟白皮点心,三块叠了个小塔。房间里一股病人的陈腐味儿。
照片上是高勇则的儿子,六年前枪决。前年高勇则中过一次风,抢救是抢救过来,大半爿身子不做主了。
周家莉说,勇则最近怎么样?我去给他拜个年。女人说,今年换的新药吃,效果不错,有进步,上半年能自己捏住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