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勤勉登山者,十年如日,用“规矩”和“品位”当作岩钉、绳子,心意攀向心目中“上等人”峰顶。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先切掉是名字,他上大学就换身份证,跟整容样,给胎里带名字垫鼻子、割双眼皮。孙娟是结婚之后跟他回老家,听村里老人喊他,才发现他本名叫曹冬柱。大学二年级别男生牙不刷脸不洗,打游戏,看日本女优片、看NBA,天两顿泡面,他看是BBC纪录片、IMDBTop100电影、网球比赛、高尔夫比赛、F1方程式赛车、美国职业骑牛大赛、威斯敏斯特全犬种大赛。他按营养书里食谱调配三餐,拿学校食堂甜豆腐花当餐后甜点,俨然在演部落难贵族电影。
三年级,他所在学院跟国际文化学院搞联谊会演,彩排时有个红裙女生在台上跳弗拉门戈舞,他在音乐教室最后排坐下来。等着向那姑娘搭讪,要她宿舍号和手机号,那个女生叫孙娟。两人头次约会,在学校电影院看场五块钱老电影,《风月俏佳人》,孙娟哭得两手都湿,他冷静地递鼻涕纸,回去之后跟茱莉娅·罗伯茨演美国妓女学用牙线。
要学东西还太多,岩钉越打越密:学打网球,学喝咖啡,学鉴赏西洋油画,学跳华尔兹,学花袜子配牛津鞋,学标准普通话和英式英语……如果不是城里没有培训班,曹啸东很可能会去学打马球,查尔斯王子爱玩那种。他个头米八五,班长和体育老师常游说他加入篮球队,他回答是不屑地微微笑。
读研时他买回蒸汽熨斗和熨衣板,跟个英国人似,每天穿熨得丝不苟衬衣长裤去见导师。孙娟第次跟他上床,发现他居然戴着箍在大腿上衬衣夹子吊带(那玩意长得像女士吊袜带,用来拽住塞在裤子里衬衣衣襟,令之不随上身动作乱窜),笑得满床打滚。
她说,过犹不及啊,东,过犹不及。
这话让曹啸东下悟。他边低头解开大腿上吊带箍,边说,娟,还是你有格局。惭愧,惭愧。大城市姑娘确实不样。娟,你命中注定,要做人生指路明灯。
他那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郑重其事,有点恶心,又有点好玩。
却这巧,孙娟从小就缺这种郑重其事。她爸妈过日子都跟玩似,她爸顶她爷爷缺,在国有公司当工程师,她妈辈子嘻嘻哈哈在幼儿园当幼师。两人在舞厅跳舞相识,两根吸管喝瓶北冰洋,再逛两次公园,就领证结婚。连孙娟这个名字,都来得那随便,请家里最老老姑奶奶取,老太太说个娟字,就高高兴兴去上户口,问题是老太太新中国成立后上扫盲班,才认得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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