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下车走进公寓楼的时候,苏昂还是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某种轻微的坠痛感,就好像里面有东西在晃动,也许是因为取卵后肿大的卵巢。她不敢走得太快。
吃了一半海南鸡饭,苏昂靠在沙发上,顺手打开了电视。中文台在放无聊的战争纪录片,她换了个频道,化着浓妆的女主播正在用泰语播报国际新闻,各种枪击、轰炸、游行示威的画面——满地碎石瓦砾,哀恸的哭泣,惊慌挥动的手臂……外面的世界显然也是一团糟。但不知怎的,从电视里看到的战乱和灾难仿佛都不是真的,而更像是某种舞台表演,某种生长在客厅的景观。它们的效果也往往不会持久——一旦媒体不再追踪报道,观众马上就将其抛到脑后,也许正因为在我们那理性无法穿透的潜意识里,这些悲剧不是真实的,它们只不过是被盛进屏幕形状的盘子里,端到我们面前,试图唤起我们的情绪。也正因为这些情绪不是真实的,只是被调动了,于是当这些事件淡出视野时,我们也就不再关心了。
她换了一圈台,最后关掉电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
“你知道吗?”她闭着眼说,“有一天天都没亮,楼上的邻居来敲我的门。”
“邻居?”平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警惕。
腹水。护士说也没什么好办法,就是要多喝水多排尿,另外要补充高蛋白,让卵巢恢复得快一点。
尽管苏昂一再说自己走路没问题,诊所还是给她安排了轮椅。她像个病人似的坐着轮椅下电梯到了大门口,保安还给叫了出租车——而走路回家本来只需几分钟。在车上,她发现平川一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她,于是主动打破沉默:“你吃饭了?”
“嗯,”他说,“就在马路对面吃的猪血粉。我给你打包了海南鸡饭。”
“看的什么片儿啊?”
“片儿?”他很茫然,下一秒忽然反应过来,“咳……都是美国五级片,怪不习惯的。”
“也是来做试管的中国人。”她任由自己的思绪飘荡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了那个凌晨。当时的思思就像她现在这样,就躺在这张沙发上。
“为什么敲门?”
“因为她的同屋割腕z.sha了。”她用一种刀刃般冷静的语气说。
奇怪的是,现在想起余姐,她曾经的存在变得不像真的,如同电视上看到的新闻;可她的死却显得栩栩如生,热带阳光般长盛不衰——尽管两者理应反过来才对。不过短短几天,有关她的记忆画面便渐渐褪色,摇摇欲坠,或许因为她们的“友谊”本身就发育不全,没有
她扑哧一笑:“要求还挺高。”
他却没有笑,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怎么了?”
“疼吗?”
“哎呀不疼,”她说,“打了麻药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