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四楼负责推移动病床的护工吗?个子很高,女人打扮,但有喉结,是个ladyboy。”
她冻住了,就像血液在血管里凝结成冰。过了很久她才能开口说话:“她是你们的人。”
他眨了眨眼,暗示答案很明显。
“其实不算是,不过,”他心平气和地说,“记得吗?泰国人是钱能买到的最好的人。”
苏昂在记忆中捡拾自己取卵那一天的画面碎片:医生,护士,口罩,输液瓶,推动她病床的那双大手骨节分明。她记得自己曾好奇地往上看,注意到那突兀的喉结,低沉的嗓音。啊,ladyboy,她对自己说,泰国到处都是ladyboy。
讥讽地说,“她还托我向你道歉呢。”
“你不知道,她——”Alex的语气带上了一点狠劲,又很快把它压了下去,“她要挟我。如果我不配合,她就要把我的事曝光。”
以一名记者的语言功力,艾伦委婉却足够准确地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她甚至给了他两个选项,是她一直渴求的两样东西,让他从中择一。一是某“业内人士”的联络方式——她仍在诈死骗保这一领域进行深度调查,她明白他有更靠谱的线人和第一手的信息;二是……他的精子。
多荒唐,他的语气中同时夹杂着困惑和怜悯,多狂妄。
苏昂在心里笑起来,笑得由衷又长久,但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艾伦就是艾伦啊,目标明确,不择手段——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人生活。在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知行合一。苏昂一直很好奇她究竟是如何获得各行各业的线人,其实还能是什么呢?若非许以利益,便是加以要挟。
但想想艾伦。想想她在那样的情境里蓦然听到仿佛来自魔鬼的话语,而几分钟后她的手脚就被绑住,麻醉药推入静脉。想想她当时所感到的恐惧。想想她麻醉醒来时的心情。
Alex像是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摊了摊手,说他不会也不想伤害她,只不过是个小小警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看,他解释,我们是爱好和平的民族,我们不喜欢痛苦,所以我们也不喜欢那些制造痛苦的人。从佛教徒的观点来看,法律、性、死亡……只不过是幻觉,其实并不重要,但故意制造痛苦是严重违背佛教教义的。
“可见她多欣赏你啊,”她揶揄他,“人才难得。”
“聪明反被聪明误。”
“然后呢?”
“我让她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他目光湛然,“然后,她取卵那天,在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有人在她耳边说:Alexsaysno……”
苏昂看着他,感觉自己失去控制,好像在看电影,那种“医院里混入了职业杀手”的情节。“谁?”她屏住呼吸,口干舌燥,“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