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虚幻的投射和阴影,它们一个个地冒了出来,就好像“一到晚上,岩石海岸的轮廓就会被灯塔的旋光所照亮”。
亚历山大可以为一个单一的方程创造一整个数学的宇宙,打个比方,他的拓扑就是足以挑战想象力极限的无尽空间。格罗滕迪克将它比作“一条河,它又宽又深,能让所有国王的所有马匹同时喝饱”。要思考它们,必须换用一种截然不同的空间概念。而在五十年前,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理论也做出了相同的要求。
他喜欢给他发现的概念冠上一些“贴切的字眼”,好驯服它们,让它们在被充分理解前变得平易近人些。譬如他的“平展”,就让人想起低潮期时宁静而温顺的浪,像镜子一样的海,展开到不能再展开的翅膀,和裹着新生儿的床单。
他能够自行控制自己的睡眠,想睡几小时就睡几小时,然后一心扑到工作上。哪天早上有了个想法,他就可以在桌前一动不动,在一盏老式煤油灯下眯着眼睛,一直想到第二天天亮。“跟天才一起工作真的是件很吸引人的事,”他的朋友,伊夫·拉迪格耶利回忆道,“我挺不喜欢这个词的,可说到格罗滕迪克,实在是没有别的词了。很吸引人,但也很吓人,因为他完全不像其他人类。”
他的抽象能力是没有边界的,他会出人意料地跃升到更高的层面,在先前无人敢问津的数量级上做文章。他会层层剥开,从而提出他的问题,不停简化和抽象,直到好像不剩什么了,再然后呢,他就会在这个表面的真空里,发现他在寻找的那个结构。
“我看他讲课,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得是从哪个遥远的星系、哪个外星文明,专门传送到我们地球,来加速我们智力的进化的。”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的一位教授说道。然而,虽说格罗滕迪克是如此激进,可他在抽象练习中发现的那些数学景观却一点都不像是人造的。在数学家的眼里,它们就像自然环境一样,因为,亚历山大没有把他的意志强加于事物之上,而是放任它们生长,于是那些结果就包含着一种有机美,仿佛其中的每一个想法都是靠着它们自己萌发和成长起来的。
一九六六年,他被授予菲尔兹奖——数学界的诺贝尔,但他拒绝去莫斯科领奖,以示对两位作家,尤里·丹尼尔和安德烈·西尼亚夫斯基被囚禁的抗议。
二十多年来,他在数学界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以至于同为菲尔兹奖获得者的杰出的勒内·托姆都放弃了纯数学,说格罗滕迪克的优势是压倒性的,他一直都有种“被压迫感”。在挫败与沮丧中,托姆发展出了他的突变论,描述了任何动态系统——无论是一条河、一处构造断层或是人类的心灵——在失去平衡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