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等候炮轰过去,我们在一个小小的弹坑里躺了下来。我从自己的军用水壶里倒了点茶给卡钦斯基。我们还抽了一根纸烟。“唔,卡钦斯基,”我沮丧地说,“我们毕竟就要分开了。”
他没有吱声,只是朝我瞅着。
“你还记得吗,卡钦斯基,我们怎么样征服那只鹅的?还有,你怎么样把我从困境中救出来,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新兵,又是第一次负伤?那时候我还哭鼻子呢。卡钦斯基,那差不多是三年以前的事了。”
他点点头。
对于孤独的忧虑在我心里升腾起来。卡钦斯基被送走以后,这里我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如同海蜇一般,又湿又闷,猛一下跌进了我们的坑穴,也就是在这种迟夏的日子里,有一天在送饭的时候,卡钦斯基倒下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把他的伤口包扎好,看样子他的胫骨被打碎了。那一下打到了骨头,卡钦斯基绝望地哼哼着:“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现在这个时候——”
我安慰他。“谁知道这一场灾难还要延续多久啊?你现在倒是得救了——”
伤口开始很快地流着血。不可能把卡钦斯基一个人留下来,让我试着去找一副担架。况且,我也不知道附近什么地方有医疗站。
卡钦斯基不是很重,所以我就把他驮在背上,跟他一起回到急救所去。
我们休息了两次。一路上他痛得很厉害。我们不大说话。我已经把短上衣的领子敞开,喘着粗气,我流着大汗,还由于背的时候用足了劲,脸都肿胀了起来。尽管如此,我还是催促他继续往前走,因为这个地方很危险。
“卡钦斯基,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还是要见面的,如果和平真正到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回来的话。”
“你认为,像我这样会不会再被列为‘可用于作战’?”他痛苦地问。
“你休息一阵就会好的。关节都很正常嘛。也许就可以复原咧。”
“再给我一支烟。”他说。
“也许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干点什么事情,卡钦斯基。”我十分难过,这是不可能的,这个卡钦斯基——卡钦斯基,我的朋友,这个肩膀耷拉着、唇髭稀疏而又湿透的卡钦斯基,我对任何
“我们要不要再往前走,卡钦斯基?”
“一定要,保罗。”
“那就来吧。”
我把他扶起来,他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站着,身子靠在一棵树上。随后我小心翼翼地抓起他那条受伤的腿,他猛一抖动,我就把那条好腿的膝盖也夹在胳膊底下。
我们走路越发困难了。常常有那么一发炮弹,嘶嘶地呼啸而来。我尽可能急步前进,因为卡钦斯基伤口里的血已经滴落在地上。我们没有办法很好地避开炮弹的爆炸,因为我们还没找到掩蔽处,而危险早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