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史进来与他说笑,先一发说了些故里华阴县的风土人情,道:“若伏天肯落雨,秋后收瓜豆时,便仓廪也盛不下,只在院坝里来铺,乡里闲常有贼来盗,早年没奈何,只待我长到十四五岁,找师傅开了手,便来一个贼时,我打走一个。”自笑一回,又说了些枪棒美食之事,鲁智深只是勉强来答,心中烦乱。两个说的一时,三更鼓响,那史进到底虚脱,只将睡未睡,不时,鲁智深料得他睡了,便欲抱他返回,他那厢却又睁眼道:“哥哥休走,只愿同哥哥在此间。”
鲁智深不语,只得又就此坐稳,多时,那史进又强撑来与他说了一轮话,言语间到底渐渐涣散,一时提及山寨,还当是在少华山,一时又把当年事同去年事混说,最后便连每每梦里总只在渭州城里初见鲁智深,也只管来胡说了,鲁智深只听得恍怆,均来随口应了,当时那史进也知自己益发糊涂了,只道:“哥哥,大郎若睡了时,你却定当唤醒我。”
鲁智深道:“自然。”
史进望了他,道:“哥哥直肯来敷衍,你定巴不得我睡了,却哪里肯真个叫醒我。”
鲁智深道:“洒家自叫你。”
,问道:“大郎可是痛得紧?”
史进只迷迷糊糊道:“哥哥莫走。”
鲁智深一听,却是愈发心神不定,只是想避得老远去,却也不解缘由,史进见他不答,只又道:“哥哥,今夜你却休去别处,只陪大郎可好?”
鲁智深一顿,只道:“洒家自是陪大郎。”
当时史进道:“我与哥哥只在此间说一宿话,可好?”
史进叹息一声,道:“哥哥,大郎当真打熬不住了,我知哥哥定不会唤我,却怕醒来时,终究再不能得见哥哥。”
鲁智深只听得胸口发堵,只道:“大郎休说傻话,洒家自然陪你。”
史进只模模糊糊又道了句:“哥哥休……食言。”
再生受不住,兀自昏
鲁智深道:“大郎愿说话时,洒家自然陪你,只是你毕竟害病痛,却当早些休憩。”
史进只道:“大郎已休息了一月有余,岂争这一天?哥哥便同我说一夜话。”
当时那鲁智深听到“一月有余”,却是一跳,忽如抓到要害,痴怔怔想道:“大郎竟已病得恁般久了。”抬头时,只见天上孤月只星,刹那之间,又想了千百遍天孤星,电光火石,瞬息万换,恍惚间心道:“莫当真是洒家气性伤了他?莫当真要逼洒家离了他时,他方才能得好报?”想到此节,只觉怀中如同抱火,恨不能忽地撒开手去,再看史进时,只觉不敢逼视,便心中想到他时,也恨不能自行剖了心来。
史进见他神色,心中忽惧,只抓了他道:“哥哥,只陪大郎说一回话。”
鲁智深半晌无语,终道:“洒家都依着大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