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山顶渐渐围满,麂子终于不动,慢慢跪了前腿,头垂下去。大家屏住气,最后看一眼那麂子,不料那生灵突然将身耸起,头昂得与脖子成一竖直线,又慢慢将前腿抬起,后腿支在地上,还没待大家明白,便箭一样向大火冲去,蹚起一串火星,又高高地一跃,侧身掉进火里,不再出现。大火霎时封了山顶,两边的火撞在一起,腾起几百丈高,须仰视才见。那火的顶端,舔着通红的天底。我这才明白,我从未真正见过火,也未见过毁灭,更不知新生。
山上是彻底地沸腾了。数万棵大树在火焰中离开大地,升向天空。正以为它们要飞去,却又缓缓飘下来,在空中互相撞击着,断裂开,于是再升起来,升得更高,再飘下来,再升上去,升上去,升上去。热气四面逼来,我的头发忽地一下立起,手却不敢扶它们,生怕它们脆而且碎掉,散到空中去。山如烫伤一般,发出各种怪叫,一个宇宙都惊慌起来。
忽然,震耳的轰鸣中,我分明听见有人的话语:“冷。冷啊。回去吧。”看时,六爪的母亲慢慢扶着肖疙瘩,肖疙瘩一只手扶着六爪,三个人缓缓向自己的草房里去了。我急忙也过去搀扶肖疙瘩,手摸上去,肖疙瘩的肋下急急地抖着,硬硬软软,似千斤重,忽又轻不及两,令人恍惚。
肖疙瘩在搀扶下,进到屋里,慢慢躺在床上,外面大火的红光透过竹笆的缝隙,抖动着在肖疙瘩的身上爬来爬去。我将肖疙瘩的手放上床,打得碎石头的手掌散着指头,粉一样无力,烫烫的如一段热炭。
十
这之后,肖疙瘩便一病不起。我每日去看他,日见其枯缩。原来十分强悍而沉默的一个汉子,现在沉默依旧,强悍却渐渐消失。我连连劝他不要因为一棵树而想不开。他慢慢地点头,一双失了焦点的眼睛对着草顶,不知究竟在想什么。六爪不再顽皮,终日帮母亲做事,闲了,便默默地翻看残破了的宋江杀惜的书,来来回回地看,极其认真;或者默默地站在父亲身边,呆呆地看着父亲。肖疙瘩只有在儿子面前,才渗出一些笑容,但无话,只静静地躺着。
队上的人都有些异样,只李立几个人仍旧说笑,渐渐有些发癫。队长也常常去看肖疙瘩,却默默无言,之后慢慢离去。队上的老职工常常派了女人与孩子送些食物,也时时自己去,说几句话,再默默离去。大火烧失了大家的精神,大家又似乎觉得要有个结果,才得寄托。
半月后,一天,我因病未去出工,身子渐渐有些发冷,便拿了一截木头坐在草房外面晒太阳。十点钟的太阳就开始烫人,晒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回去的好。正转身要进门里,就听见六爪的声音:“叔叔,我爹叫你去。”回头一看,六爪用异指勾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