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闪出一个人来。我一惊,问:“哪个?”那人先笑了,说:“这么快走,赶头刀吗?”原来是来娣,我放下心,便慢慢走着,说:“好晚了,你怎么上山了?”来娣说:“咦?你站下。我问你,你走了,怎么也不跟老娘告别一下?”我笑了,说:“老嘴老脸的,告别什么。我常回来。”来娣停了一下,忽然异声异气地说:“老杆儿,你说的那个事情可是真的?”我疑惑了,问:“什么事?”来娣说:“说你斯文,你倒觍着脸做贵人,怎么一天还没过就忘事?”我望一望天,眼睛移来移去地想,终于想不出。来娣忽然羞涩起来,嗯了一会儿。我从未见来娣如此忸怩过,心头猛然一撞,脸上热起来,脖子有些粗,硬将头低下去。来娣叹了一口气,说:“唉,你真忘了?你不是说作个曲子吗?”我头上的脉管一下缩回去,骂了自己一下,说:“怎么是我忘了?那是你说的嘛。”来娣说:“别管是谁说的,你觉得怎样?”我本没有将这事过心,见来娣认真,就想一想,说:“可以吧。不就是编个歌吗?你编,我叫我们班上唱。”我又忽然兴奋起来,舔一舔嘴,说:“真的,我们搞一个歌,唱起来跟别的歌都不一样,嘿!好!”来娣也很兴奋,说:“走,老娘陪你走一段,我们商量商量看。”我说:“你别总在老子面前称老娘。老子比你大着呢。”来娣笑了:“好嘛,老子写词,老娘编曲。”我说:“词恐怕我写不来。”来娣说:“刚说的,你怎么就要退了?不行,你写词,就这么定了。”我想一想,说:“那现在也写不出来。”来娣说:“哪个叫你现在写?我半路上等你,就是为这个,老黑几个老以为我只会烧火做饭,老娘要悄悄做出一件事,叫他们服气。”我看看天几乎完全黑下来,便说:“行,就这么定了,你等我的词。我得走了。”说完便快快向前走去。走不多远,突然又听来娣在后面喊:“老杆儿,你看我糊涂的,把正事都忘了!”我停下来转身望去,来娣的身影急急地移近,只觉一件硬东西杵到我的腹上。我用手抓住,方方的一块,被来娣的热手托着。来娣说:“喏,这是字典,你拿去用。”我呆了呆,正要推辞,又感激地说:“好。可你不用吗?”来娣在暗虚中说:“你用。”我再也想不出什么话,只好说:“我走了,你回吧。”说罢转身便走,走不多远,站下听听,回身喊道:“来娣,回吧!”黑暗中静了一会儿,有脚步慢慢地响起来。
三
当晚想了很久的歌子,却总是一些陈词在盘旋,终于觉得脱不了滥调,便索性睡去。又想一想来娣,觉得太胖,量一量自己的手脚,有些惭愧,于是慢慢数数儿,渐渐睡着。
一早起来,雾中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