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走到前面,笑眯眯地说:“我和我爹,昨天晚上八点开始上山砍料,砍够了二百三十棵,抬出去几十棵,就去写作文,半夜以前写好,现在在家里放着,有知青作证。”王福看一看班长,说:“你做公证吧。字典,”王福忽然羞涩起来,声音低下去,有些颤,“我赢了。”
我呆了,看看王福,看看王七桶。王七桶停了怪笑,仍旧去砍枝杈。学生们看着百多根长竹,又看看我。我说:“好。王福。”却心里明白过来,不知怎么对王福表示。
王福看着班长。班长望望我,慢慢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纸包,走过去,递到王福手上。王福看看我,我叹了一口气,说:“王福,这字典是我送你的,不是你赢的。”王福急了,说:“我把作文拿来。”我说:“不消了。我们说好是你昨天写今天的劳动,你虽然作文是昨天写的,但劳动也是昨天的。记录一件事,永远在事后,这个道理是扳不动的。你是极认真的孩子,并且为班上做了这么多事,我就把字典送给你吧。”学生们都不说话,王福慢慢把纸包打开,字典露出来,方方的一块。忽然王福极快地将纸包包好,一下塞到班长手里,抬眼望我,说:“我输了。我不要。我要——我要把字典抄下来。每天抄,五万字,一天抄一百,五百天。我们抄书,抄了八年呢。”
我想了很久,说:“抄吧。”
五
自此,每日放了学,王福便在屋中抄字典。我每每点一支烟在旁边望他抄。有时怀疑起来,是不是我害了学生?书究竟可以这样教吗?学也究竟可以这样学吗?初时将教书看得严重,现在又将学习搞得如此呆板,我于教书,到底要负怎样的责任?但看看王福抄得日渐其多,便想,还是要教认真,要教诚实,心下于是安静下来,只是替王福苦。
忽一日,分场来了放映队。电影在山里极其稀罕,常要年把才得瞻仰一次。放映队来,自然便是山里的节日。一整天学生们都在说这件事,下午放学,路远的学生便不回去,也不找饭吃,早早去分场占地位。我估摸队上老黑他们会来学校歇脚,便从教室扛了两条长凳回自己屋里,好请他们来了坐。待回到屋里,却发现王福早坐在我的桌前又在抄每日的字典,便说:“王福,你不去占地位吗?电影听说很好呢!”王福不抬头,说:“不怕的,就抄完了,电影还早。”我说:“也好。你抄着,我整饭来吃,就在我这里吃。抄完,吃好,去看电影。”王福仍不抬头,只说着“我不吃”,仍旧抄下去。
老黑他们果然来了,在前面空场便大叫,我急忙过去,见大家都换了新的衣衫,裤线是笔挺的。来娣更是鲜艳,衣裤裁得极俏,将男人没有的部位绷紧。我笑着说:“来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