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炽掀开被子,拖着绵软无力身体去开门。
眸子抬,见门外站着人,是裴宴时。
裴宴时双手捧着个原木色托盘,托盘正中放着只斗笠碗,碗口被只圆形浅底盘子给扣住。
要说秦炽今天最不想,也最不能看见人是谁,那必然是裴宴时。
因此,几乎是瞬间,秦炽面无表情脸就冷下来,愤怒道:“谁让你来?谁让你进家门?”
津州初雪落夜,未央巷里积厚厚层,第二天太阳出,冰消雪融,整条巷子都是滴滴答答水声。
秦炽这天没去学校。
他因为昨晚下着雪睡觉时窗户没关严,寒风漏进来,给自己吹发烧。罗姨早上看他没起床,去喊他上学,门开,见他蔫头耷脑、面色苍白,吓跳。
秦炽坚持不去医院,罗姨没辙,只得盯着他吃退烧药,给他煮清淡蔬菜粥,秦炽不想拂罗姨好意,口口全吃,结果罗姨转头,还没出屋呢,他就吐个彻底。
罗姨愁坏,打算请个假照顾他。
这些记忆栖于梦中,像集市里被商贩摆在场地深处琳琅货物,被横行无忌深入腹地来客兀自撞翻。
于是记忆零落,掉下桩桩。
在大火夺走秦、裴两家共四条人命后两年,在和裴宴时绝交后两年,裴宴时以种单方面耍无赖姿态,突兀而强势地再次挤进秦炽世界里。
秦炽打小就是个恪守原则、坚定立场人,这意味着他没法像裴宴时样,那轻易地忽视掉他们中间空白而生疏两年。
所以在很长段时间里,他对裴宴时“擅自闯入自己生活”这件事,始终报以漠然甚至是抗拒态度。
未央巷居民淳朴良善,没人干偷鸡摸狗事儿。所以,以往秦炽在家时,除晚上睡觉,白日里,楼下门基本是不反锁。直到裴宴时不知哪根筋搭错开
秦炽把她推出门外,门反锁后,放话说,如果罗姨不去上班,这门今儿也不会开。
罗姨无奈,留下堆叮嘱后,上班去。
秦炽在被子里窝天。
直到天黑,他在迷糊浑噩中被门外敲门声吵醒。
能直接略过楼下门扉不敲,直接上到二楼来,只有罗姨。
初中他们不在个班,裴宴时下课动不动就跑来找他,打着问题目旗号,实则半点儿讲都不听,尽会插科打诨。
放学但凡老师不拖堂,裴宴时总是堵在秦炽他们班门口,等他出教室,就跟块狗皮膏药似黏上去,跟着他起去罗姨家蹭饭。
裴宴时在有限时间里,恨不得无限地黏着他,把秦炽烦得不行。
而秦炽,对着裴宴时,从不吝啬于口头泄愤,挥拳头也不是没有过。
初那年,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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