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搪瓷壶,格尔达记得,在她小的时候,家里就在用它煮咖啡。连搪瓷壶底那块生了锈的缺口,她都很熟悉。某天早上,格尔达先是拿起那只壶,然后开始往壶里倒水,可凯瑟琳却伸手想把壶从她手里拿走。
“还是我来吧。”两人的手同时握住了金属把手,握了一会儿,格尔达先松开手,把咖啡壶让给了妹妹。
“我知道怎么煮咖啡。”格尔达很想知道凯瑟琳从小到大听过关于她和弗里茨的哪些故事。因为嫁给了弗里茨,她成了“败家子”,那么,在妹妹看来,她这个“败家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们到家时,迎接他们的正是凯瑟琳。此前她一定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她从屋里走了出来,拿着一盏灯,裹着一件鹿皮长袍;格尔达想,如果她好好打扮一番,那她看起来一定像一位女王。她先是温暖热情地拥抱了格尔达,接着是孩子们。她身上散发着薰衣草及新鲜面包的味道。
凯瑟琳用品评的眼光盯着她看,然后又扭头看向楼梯。“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她小声说道,“但是,要是爸知道我每天早上用了那么多咖啡粉,他可能会在厨房跳起圣维特斯舞[1]。”她靠向格尔达,“你可别告我的状啊,我通常都是先做我的咖啡,再掺水把他的咖啡做淡一些。”
格尔达用手捂着嘴,以免笑声太过响亮:“给我冲杯跟你一样的咖啡吧。我们一直喝的都是这种咖啡色的温水,都快把我给喝吐了!”她俩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打破了尴尬。
格尔达从凯瑟琳口中得知,在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她和弗里茨的名字。“如果爸实在避不开,不得不提你们俩,他就会一边抱怨,一边小声说‘你母亲的女儿和她那个穷鬼丈夫’。”
“你嫁给了一个穷小子,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糟糕了,”凯瑟琳解释道,“更糟糕的是,你本来是要做基督的新妇[2]的,你也知道的吧。弗里茨不仅偷走了他女儿,还偷走了爸爸通往天堂的钥匙。”两人边洗餐具,凯瑟琳边跟格尔达讲这些事。母亲由于头痛,早早上了床——格尔达在的这个礼拜,母亲犯头痛的次数特别多。格尔达的孩子们带着一堆枕头和毯子在客厅里安顿下来,但他们没有在上面睡觉,而是在堆着玩儿。吃饭的时候,全家人又一次陷入了尴尬与沉默,而父亲吃完饭便出门了。“想让他原谅你倒是容易,就跟让他穿过针眼一样容易。”
格尔达走到窗前,拉开了黄色的方格布窗帘。母亲总是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仿佛这样就可以完全忽略掉门外面的世界,直到她迫于无奈,不得不出门。她看见父亲站在院子里,旁边是一辆高大的玉米货车,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坐在高高的座位上。这两兄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