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她如何给一队马儿套上挽具,如何把手伸到颇有耐心的马儿的双腿之间,将马颔缰固定到肚带上;教她如何借助全身的重量来转动轮式手柄,碾磨谷物;教她如何毫不费力地叉起堆在一起的干草来喂牛,用这种办法,她无须做任何多余动作,便能既轻松又安全地叉起干草,原地转动身体,把它们丢进干草棚的活板门里。有一天,她一脚踏空,连人带干草叉摔到了活板门下面硬邦邦的地板上。他透过格尔达头顶顶棚上的一个方形小口俯视着她,脸上流露出的是愤怒而非担心。他想知道她犯了什么错,是不是一次叉起的干草太多了?他曾告诫她,让她离打开的活板门远一点,难道她没听见吗?干草叉下落时,叉子的尖头刺破了她的右腿,让她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可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害怕。“对不起,爸爸。”她说,“对不起。”她把干草叉从腿上拔了出来,但是没有告诉父亲,还一直遮着伤口,最后伤口感染了。她记得,自己醒来时发着烧,一位医生弯下腰小声对她说道:“你在想什么呢,孩子?”他看病时很温柔,但温柔中又带着点责备,举手投足间像极了她父亲。
他们一路颠簸地驾车回家,为了把声音化作一字一句,她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那感觉如同做着繁重的体力活,即便如此,她还是说个不停。她向他谈到了那个男人、那场流血事件,以及骨折的声音。讲完后,她端详着父亲的侧脸。从她口里讲出的那些事实浮在空中,看不见、摸不着,在这个夜晚震动着他们周围的空气。
父亲的鼻子长又直,浓密的黑发从前额垂下,嘴角下垂,所有这些特征,他都遗传给了她。她很熟悉他那张脸,就像熟悉自己的脸一样。她上一次见他还是七年前,当然,时间让他不像过去那样生她的气。她用他的名字给自己的一个儿子起了名,难道他真是铁石心肠吗?她只知道,他一直目视前方,双手拉着缰绳,一声不吭,像是在谴责她。难道他没听见她说的那些话吗?
她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胳膊、他的肩膀,感受他的体温。她想再次被他搂入怀中,以此来确定这世界并非她突然觉得的那样,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方。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手,手上戴着丈夫用牛皮和兔毛给她做的连指手套,她想伸手靠近父亲,可他的沉默让她打消了这么做的念头。他们继续赶路,离西点镇越来越远,驶入了黑暗之中。马车上摇来晃去的灯笼照亮了佩尔什马灰色的拱形脑袋前方不远处的小路,在路上投下移动的影子。一旦再也看不到西点镇,四周唯一可见的光亮就来自他们的马车。一丛丛小草从雪地里探出头来,在轻柔晚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云层遮蔽了繁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