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他而生气。有时候她觉得,之所以会这样,部分原因其实出在他自己身上。他似乎总喜欢在她父亲和兄弟面前扮成一副乡巴佬的模样。他会装傻充愣,而她的兄弟们则自吹自擂,让他看起来更傻——两边都觉得自己笑到了最后,每到这时,她总是感到非常生气。她从来没跟弗里茨讲自己是从她父亲家里逃出来的。她回家后没有第一时间跟他讲,于是这件事便成了一个秘密,一个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分享的秘密。首先,他不相信她讲的火车上的那个男人的故事;其次,她知道,一旦告诉他自己跟父亲之间发生的事,他和她父亲的关系会变得更糟糕。
她觉得,男人有时候真是让人感到沮丧。怪不得这世界会深陷战事之中。男人可能会非常坚定地以自己的方式而且只会以自己的方式去看待事物;女人似乎更能找到共同点,与人和平相处。刚刚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她便想到了在克罗格的杂货铺上班的那个女人。
格尔达从玛格丽特那里得知,她名叫埃米莉·戴维斯。正如克罗格所说,她是个寡妇。几年前,她嫁给了克罗格夫人远在圣路易斯的表兄弟,不过,在那位表兄弟撒手人寰,埃米莉·戴维斯发现自己无家可归、身无分文之后,克罗格一家才第一次见到了她。
那位表兄弟生前是一名水手,威尔逊总统刚发表完“接受现状,进入战争状态”的演讲[4],他便加入了美国远征军。听到这里,格尔达想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妻子,不过她忍住了,没把自己的疑惑讲出来。结果,大部队还没有到达前线,他便和几名同伴一起丢了性命。在爱尔兰海岸线附近,一艘德国潜艇击沉了他坐的那艘名叫“真空”的邮轮。船上共有六人丧生,他便是其中之一。在那个雾蒙蒙的早上,船上大多数人都坐上救生艇,漂流到了科克。当地人帮忙把这些淹得半死、饥肠辘辘的美国人拖上了岸,那个时候,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他们应该成为的救世主。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话说回来,格尔达不太确定,是这个故事在镇上传开的时候引起了大家的困惑,还是埃米莉本人引起了大家的困惑。不过,埃米莉似乎认为爱尔兰人跟德国人一样,都得对自己丈夫的死负责。实际情况是,轮船被德国人炸开了一个洞,没几分钟,她丈夫便和整艘船一起沉入了海底,距爱尔兰只有不到两英里了,可他再也到不了了。尽管如此,可她根本不在乎这一点。他们说,载着埃米莉来斯图尔特的火车经过奥尼尔的时候,她打开车窗,将身子探出窗外,冲市里德高望重的长者们刚立起来不久的标牌吐了口唾沫,标牌上写着:“欢迎来到内布拉斯加州的奥尼尔。”
有小道消息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