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睛都直了,流着哈喇子看着我。她们实在想不出那样一种生活有多幸福,我们长这么大,就在代销点见过点心,实在是,指甲大的那样一块点心也没吃到嘴里过。
至于奶香味的糖,叔叔只带过来那一次。但在我的嘴里,一定是年年要带的。小伙伴多头是我的同龄人,气得哼哼说,你叔叔年年给你带糖,可你就给我们吃过一次!我解释说,糖都被母亲锁进了柜子里,我没办法啊!
小伙伴排着队跟我回家看李海叔叔。她们大多躲在门帘后,扒着门框偷偷往里看一眼。叔叔用侉侉的声音招呼说,进来啊。结果她们都是耗子胆儿,谁都不敢进,哗啦一下全跑了。多头对我说,你叔叔长得真叫俊,简直就像周总理。我很得意,那种高兴劲,就像是真的周总理到我家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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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一般在我家里住三天,初四一大早,就要上路了。初三的这个傍晚,是我家最为忙乱的。叔叔的后车座上夹着一个青灰色的旅行包,很大,能装进一个小孩子。母亲第一次提在手里掂了掂,就说能装个小孩子。母亲提前跟父亲商量,这个旅行包里装点啥呢?父亲说,还能装啥,粮食。他们家就缺粮食。于是母亲打开缸盖看了看,用一只瓢朝下了通,满满一瓢白面就出缸了。母亲把装满了白面的瓢放在缸盖上,回身再拉开旅行包的拉锁,才发现硬皮的旅行包里原来有内容。拿出一个布兜,还有一个布兜。拿出一个袋子,还有一个袋子。母亲一下子就掏出来七八个。当时母亲是在后院的储藏室里,是蹲着的。而我正在门前踢毽子,我发现,母亲突然“哎呀”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显然是让那些布兜、袋子吓着了。她让我把父亲喊了来,两个人头碰头摆弄那些布兜袋子,嘴里咕哝着商量了老半天。最后一致决定,哪个布兜、袋子都不能空着走。烟叶,粉条,薯干,花生,瓜子,红小豆,白爬豆,芝麻,棉花,黏面,小米……只要我们家有的,不管是啥,统统带给叔叔。于是叔叔走的时候,自行车就像是全副武装一样。车把上,后座上,绑的绑,挂的挂,都是装满了货物的布兜和袋子。最多的一次,母亲曾掏出来过十二个袋子。既有学生用的帆布兜子,又有临时用布条缝制的布袋子。母亲翻看了一下针脚,都是粗针大马线的。我说,婶婶的针线活不好,不如您的好。母亲说,别瞎说。你婶婶是干啥的,我是干啥的,你婶婶是在大城市当过工人的。在我们老家的语系中,凡是城市的,吃商品粮的人,都统称是工人。
实在没东西可装,母亲去邻家借了十个鸡蛋煮熟了,说给叔叔路上打尖用。母亲边煮鸡蛋边自责,叔叔在路上要走差不多一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