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买油条?
他们于是把过去个月发生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尽量轻描淡写,怕他会歇斯底里,怕他激动过度对心脏和血管造成不可逆伤害。
孙老善就像耳朵完全失去听力样
“死宣言”几乎是最后手段,现在这个计划宣告无效,也等于宣告切计划无效。但“死”这个东西却实实在在靠近。钱老师亮出空荡荡药瓶。断药后,他时常头发晕,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精神很不好,血糖无疑在急速升高,并且无法控制,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大血管在发生病变,微血管在发生病变,细胞在裂变、在死亡,他深信自己很快会死于器官衰竭。而孙老善呢,也会死于心肌梗死,或者大出血,或者中风,或者哮喘。总之,他们丧失记忆、丧失感情、丧失知觉,最后,会变得跟石头样呆滞和麻木。这栋屋子里种末日将至气息在弥漫,但他们担心东西在变。或者说,他们反而不担心死。死也比这样提心吊胆好,死也比脑子里长着个巨大问号解不开好,死也比心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好,死更比个月吃不到点儿像样食物好。只是想到活着,还要活下去,就会有数不尽担忧。担心突然之间忘记全部事情,担心饥饿感觉,担心说什也没人听见,担心看不见,担心突然失去双腿,担心比现在更无依无靠,担心切化为乌有,担心被雷劈死,担心大水夜之间漫到门前——事实上长江水位下降太多,即使夏天进去大望岛也不需要过江涉水。他们还担心天气突然变冷,因为他们没有毛衣和棉袄。切实际生活难题都能成为担心由头,甚至担心活太得久,因为越来越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不管怎说,表面上大家还算正常,其实那个叫“正常”部分正分秒、紧锣密鼓地从身体里消失。
很快,形势又向坏方面发展。首先,是钱老师拉整夜肚子,差点休克,喝盐水,天快亮时才止住。
孙老善睁眼,看到几个老朋友,大为惊骇,他好像在梦里和坏人、恶龙还是痛苦过去做艰苦斗争,这斗争使他几乎忘记切。幸亏还有本子。本子上有他自己字迹,歪歪扭扭,但是他好歹能认出自己字迹。他端着本子读出声音:
如果有天不记得老赵、老钱和老李为什在自己家里,就问老赵。
他抬起头来看着三个人,因为,他不确定谁才是老赵。
钱老师让他再往前翻。他翻到页:平头、高个子,赤脚医生。这是在老赵名字旁边做好标记。现在,他明白谁是老赵。他向老赵发出连串质问:
你们为什在家?
儿子呢?
早饭怎还没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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