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佐看她目光格外柔和:“你母亲定是个很温柔人。”
刘娥颔首:“刚才说到茶苦。记得五岁时生病,母亲很着急,没钱买药,就亲自去找药草,跪在火炉边下下地扇火控制火候,煎给喝。嫌药苦,她就陪喝,自己喝口,再哄咽下口……”
赵元佐耐心倾听,赵廷美沉默不语。刘娥小心地探看赵廷美表情,又说下去:“小时候不懂事,有时在舅母那里受气,便把气撒在母亲身上,对她发脾气,而母亲总是包容,并不多加责罚。有时闹得太厉害,她打,但其实她更心疼,暗地里躲着哭……”
赵廷美目中似有微光闪过,他捧起茶盏,掩饰地徐徐啜饮。
刘娥黯然又道:“后来母亲病倒,在她病榻前痛哭,发誓再不惹她生气,求她不要抛下,但还是无力回天……”
果然汤面、乳花都较以往为佳,赵元佐捧盏品之,亦赞:“恰到好处。”遂问她,“点茶环节繁琐,技法颇难,短短月,你是如何练到如今这般娴熟?”
刘娥道:“并无技巧,无非多练。姐姐们给团茶,有空便练习,请她们饮点评。她们点茶时在旁观察,暗暗模仿……只是以往以为击拂最重要,多去研究击拂手势,候汤这点却疏忽。”
赵元佐含笑问:“你如此用心学习,是因为也爱饮茶?”
刘娥沉默,须臾抬首道:“爱,但不是像楚王那样爱。爱点茶,是因为把它当作自己有信心做好职事。这是秦王交给做事,是领月钱生存依据,所以必须做好。”
赵廷美微笑:“不必让自己太过辛苦。你是故人之女,无论你是否能点好茶,都会善待你。日后为你寻得位如意郎君,也会为你备好嫁妆,送你风光出嫁。”
赵元佐生母李氏也于数年前薨逝,大概想起自己失母之状,赵元佐也默默无言,眼角莹然若有泪。
刘娥忽然牵起唇角淡淡笑:
刘娥欠身致谢,但道:“勤练技艺,有技傍身,总好过浑噩度日。万有天惹大王厌倦,逐出门,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赵廷美大笑:“你是信不过?”
刘娥摆首:“刘娥不敢。只是各人交往,自有缘法,多少至亲密友,随时光流逝,失散在人海中,除自己这个躯壳,谁能保证生能与谁不离不弃?”
赵元佐闻言问:“所以,你也不把将来寄托在夫君身上?”
刘娥道:“寻找到位与自己情投意合夫君是很难吧,即便找到,也未必能终身相依,就像父母那样……世间惟有两人能完全容忍散漫、乖戾和偶尔放肆,从不放弃,个是自己,因为想放弃也无法放弃,另位,就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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