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见她没接,用力晃下,铜钱在瓷碗里发出哗啦哗啦清脆响声。女孩另外只手撑在地上,极力让身躯靠前,同时嘴里吐出连串皖北土话。
她声音稚嫩,土话又难懂,姚英子听半天也没听明白。女孩急得眼泪都要下来,端着碗手臂直递,直递。好在旁边有个年纪大乞儿,自称跟女孩是同村逃难出来,帮忙翻译下。
原来这女孩姓邢,没名字,大家都叫她大丫头。她家在淮河北岸个叫三树村小村子里。遭洪灾之后,村民纷纷朝南边逃难。可大丫头娘正赶上怀胎害软脚病,根本跑不动。结果大丫头她爹只好背上她,先随大众渡过淮河。没过几天,大丫头爹病死在蚌埠集前,剩下她个人,像只被遗弃奶猫般趴在集外草丛里,靠同村人偶尔接济下,勉强不死。
刚才大丫头对姚英子说土话,是“救救姆妈,救救
“那呢?那呢?”姚英子问。
“你不能去!”这次他俩倒是迅速统意见。
姚英子撇撇嘴,难得没有跳起来驳斥。蚌埠役,她已成熟许多,知道上海之外世界有多残酷,可不是耍耍小性子就能解决。
方三响急着要跟王教授请示,当即走出茶馆。孙希生怕他乱讲话把自己给连累,也急忙追着出去。姚英子也起身要走,可她迈出茶馆瞬间,无意间瞥,余光捕捉到旁边个熟悉身影。
姚英子定睛看,看到茶馆旁棵老槐树下跪着个小女孩。小女孩身上只围着块脏兮兮红肚兜,脚掌内翻,以个扭曲姿势蜷跪着,身前搁着半个破瓷碗——正是她之前遇到那个罹患小儿麻痹症女孩。
姚英子眼睛亮。她心里直惦念着这个小姑娘,尤其是她吃到巧克力时绽放那个笑容,让她印象极为深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蚌埠灾情缓和之后,批没有疫病隐患灾民被允许进入城内乞讨,这女孩大概也是其中之。大概是她样子可怜,身前瓷碗里倒搁着不少茶客抛铜钱。
姚英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女孩显然还记得这个给她巧克力大姐姐,见到她便咧开嘴笑,露出排稀疏牙齿。姚英子帮她简单地检查下身体,令人惊讶是,这女孩除小儿麻痹症和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居然没什大毛病,别说“鬼拽腿”,就连轻微皮疹都没有,生命之坚韧委实令人感慨。
姚英子摸摸口袋,可惜巧克力早没,她起身打算去买些糕点来。谁知姚英子胳膊摆动,让女孩眼神倏然亮,做个出乎意料动作:她把那个装着铜钱破瓷碗端起来,讨好地递给姚英子。
这个举动,让姚英子愣住,这是要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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