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她在桌面不断转换头骨的角度,目不转睛地看着。
“问得太笼统了吧?”
“嗯,或许,或许是的。”
“那,谈其他的好了。”我说,“你母亲喜欢什么可记得?”
她略一沉吟,再次开始慢慢磨擦头骨。这时间里,我抬头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和黄色的吊灯。纵使我的心再封闭僵化,也无论冬天如何使我痛苦,现在我都不能同她在此睡觉。如果那样,我的心势必比现在还要困惑得多,失落感也将更为深重。我觉得,大概是这镇子希望我同她困觉。对他们来说,这个办法最容易掌握我的心。
她将磨完的头骨放在我面前。我没有动手,只是看着她桌面上的手指。我试图从那手指中读出某种意味,但不可能,终不过是纤纤十指而已。
“想听一下你母亲的情况。”我说。
“什么情况?”
“什么都行。”
里,我把下巴支在桌面,闭起眼睛,沉浸在黑暗中。冬天将持续多长时间呢?老人说冬天漫长而难熬。而眼下冬天才刚刚开始。我的影子能够挺过这漫长的冬季吗?不光影子,就连我本身能否在如此纷纭复杂忐忑不安的心境中度过冬日都是疑问。
她把头骨放在桌面,一如往常地拿湿布拭去灰尘,再用干布磨擦。我依然支颏坐着,定定注视她手指动作。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她蓦地抬起脸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我说。
她停下擦头骨的手,坐在椅子上,迎面看着我:
“呃,记得一清二楚:太阳、散步、夏天游泳,还喜欢以动物为伴。天气暖和的日子,我们经常散步来着。镇上的人一般是不散步的。你也喜欢散步吧?”
“喜欢。”我说,“也喜欢太阳,喜欢游泳。其他还有想得起来的?”
“对了,母亲时常在家里自言自语,不知她是否喜欢这样,总之常常自言自语。”
“关于什么的?”
“不记得了。不过不是
“是啊——”她边摸桌上的头骨边说,“我对母亲怀有的心情是不同于对其他人的。当然已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很难记得真切,但我总有这个感觉。那种心情也好像不同于我对父亲对妹妹的心情。至于为什么倒是不晓得。”
“所谓心便是这样的东西。绝对不会一视同仁,就像河流,流势随着地形的不同而不同。”
她淡淡一笑。
“那似乎不太公平。”
“正是这样。”我说,“你现在不是仍然喜欢母亲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别的,比如睡到你床上。”
我摇摇头说:
“不,不是想同你睡觉。你这么说我倒高兴……”
“为什么?你不是需求我吗?”
“当然需求。但起码现在不能同你睡觉。这跟需求不需求不是同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