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星期日。夜,22点01分。
“尊敬各位顾客,卡尔福超市提醒您,收银台将于半小时后关闭,请您尽快挑选商品,到地下层收银台付款,谢谢!”
二十五岁陶冶,推着沉重手推车,穿过地下二层生鲜食品区,清点货架上商品,并不时把缺少货品补上去。已忙碌十来个钟头,每到这时就会腰酸背痛,似乎生命耗尽在这地下。他在这家超市做三年理货员,能精确计算出自己到地面距离——8.7米,如同身处永远暗无天日古墓。
卡尔福超市所在未来梦大厦,四年前动工兴建时,挖出许多棺材和骨骸。民国时期这里是墓地,五十年代才变成居民区。陶冶常被外籍主管勒令加班到深夜,整整地下两层卡尔福超市,只留他独自人清点货架——多年前深埋地下鬼魂们,隐藏在排排货架后,或附身于服装区假人模特们身上,子夜十二点到,就会悄无声息地动起来,诡异微笑,彼此寒暄……别说亲眼看到,随便幻想下,也让人吓得心脏麻痹。
未来梦大厦到八楼,入驻国内外各种品牌,中外菜系餐厅,晚上常有长串食客等位。九楼是未来梦影城,陶冶只去过次,带着第次也是最后次相亲对象,看完场电影就再无音讯。上面还有写字楼与五星级大酒店,他都从没去过。
商场有个宽阔通透中庭,从底楼直通九楼影城。曾有人看完电影出来,就翻过九楼栏杆,直接摔到楼汽车展台,把辆价值千万兰博基尼跑车砸出个人形大坑。那天陶冶恰巧经过,看到那人从天而降,残缺不全地趴在倒霉跑车上,只剩下最后口气,两只眼球几乎爆裂出眼眶,死死盯着目瞪口呆陶冶,几秒钟后眼珠变得混浊——如果偏差个半米,就会把陶冶活活砸死。警方判定为z.sha,也有传言是被人推下,因此商场把每层中庭栏杆加高十厘米。
此刻,陶冶在地下二层仰着头,想要穿透厚厚楼层,看到被自动扶梯与各种商铺包围九重天庭……可惜,眼前唯有黑漆漆天花板,裸露在外各种金属管道,跟所有只装修下半身其他大型超市样。
“陶!”句老外蹩脚中文,让陶冶回过神来,就像课堂上睡着小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而惊慌失措。他看到史泰格先生大大肚子,剥皮老鼠似粉红色皮肤,电灯泡般蓝眼睛。世界五百强卡尔福连锁超市,给中国区每家店指派本国管理人员,未来梦店更是每个部门都有外籍主管。史泰格先生来中国不到两年,是陶冶顶头上司。陶冶低头记录起货架商品,耳边飘过史泰格先生口头禅:“Sonofabi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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