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代替青年给我讲述了他不久将出征满洲战场的命运。在这梦幻般富有诗意的春日的山乡,如果以为只有啼鸟、落花和奔涌的泉水那就错了。现实世界翻山过海逼近这平家[7]后裔居住的孤村,即将染遍朔北旷野的热血,其中的几万分之一,也许就是从这位青年的动脉里迸发出来的。这位青年腰中的长剑说不定会喷出烟火。而现在,他却坐在一个除了梦幻之外再不承认人生会有什么价值的画家身边。青年坐得很近,似乎听得见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这心脏也许正迎来了席卷千里平野的高潮吧。命运使我们两个会于一堂,其他一概不提。
[1]日本古代著名制瓷工匠。
[2]赖山阳(1780—1832),江户末期儒者,工书画。
[3]赖春水(1746—1816),江户中后期儒者、诗人,山阳之父。
[4]赖杏坪(1756—1834),春水之弟,儒者。
“要是在寻常,我年岁大也只好免啦。不过这回,他一走也许见不着啦,所以打算送送。”
“你们就不要送啦。”
青年看样子是老人的侄儿,怪不得有些相像。
“不,还是送送的好。坐在船上倒没有什么,是吗,老先生?”
“是啊,如果爬山就受不了,若是坐船即便绕些弯路……”
了一句,遂把这个不懂的砚台放在自己面前眺望了一阵。他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拿起来又交给了我。我又仔细抚摩了一遍,然后恭恭敬敬再传给禅师。禅师把砚台托在掌上观看,这样还嫌不够,就用灰布衣袖狠狠擦了一下蜘蛛的脊背,频频观赏着擦得发亮的地方。
“老先生,这色泽实在好,用过没有呢?”
“没有,从未轻易用过,还是买来时那副样子。”
“本来嘛,这东西就是在中国也很稀奇,老先生!”
“是的。”
[5]物徂徕,即荻生徂徕(1666—1728),江户中期儒者。
[6]细井广译(1658—1735),江户中期儒者,攻朱子阳明之学,书体效法文征明。
[7]日本
那青年不再推辞了,只是默默地坐着。
“到中国去吗?”我问了一声。
“嗯。”
听到这个“嗯”字,我还不满足,但又觉得没有必要继续追问,便忍住了。看看格子门上,兰花的影子已经稍微移动了位置。
“唉,您知道,就是为了这次打仗啊。——他本来是志愿兵,现在要应召入伍啦。”
“我也想有这么一个。拜托久一君啦,怎么样?替我买一个来吧。”
“嘿嘿嘿嘿。恐怕找不到这种砚台,人就死啦。”
“可不,你哪里还有心思顾砚台的事。几时出发?”
“两三天内就动身。”
“老先生送他到吉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