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瑛捧着茶杯手紧下又松,指头稍稍颤下,肩部绷起肌肉倏地松弛。
他刻意避开她目光,稳声道:“还剩两个小时,你先去休息会儿,到时会叫你。”
宗瑛闻言坐半分钟,裹紧肩上毛毯,
他掌心轻拢,隔着柔软毛巾搓搓她湿发,垂首哑声道:“会着凉,去换衣服。”
宗瑛抬头想看清他脸,但光线实在太暗,再好视力也派不上用场,只能够感知气息和声音。
直到他松手,往后退半步,宗瑛才默不做声地进浴室。
待浴室门关上,盛清让回卧室也换下湿衣服,烧壶水,坐回沙发。
静下来,帧帧画面在脑海里回放,种莫名情绪从心底腾起来——从没有人这样真心在意过他生死。
稍作停顿,雨水顺着他雪白袖口往下滴,之前受伤手背上,血渗出纱布:“是错,走得突然,没有及时同工厂经理打招呼。”
轰炸时间是下午两点钟,他离开不久,工厂就被盲目投下来炮弹炸毁整栋楼,没有人料到这种天气会有轰炸。
他这话是讲给姚叔听,更是讲给宗瑛听。
车往前开,宗瑛情绪逐渐稳定,不晓得是悲是喜还是庆幸,她只沉默地伸手,紧握住盛清让左手。
两只手相握,体表温度缓慢回升,车外风雨也就无可畏。
他下意识转过头,宗瑛恰好打开门从浴室出来。
客厅里只有茶几上处光源,宗瑛走到沙发前坐下,瘦削身体在黑绸长袍里仍然冷。
蜡烛火苗轻柔跃动,两人坐在沙发里守着这微弱光亮,时间无话可讲,也不必讲。
盛清让给她递去杯热水,拿过身旁件毛毯,上身侧倾,右手越过她后肩想给她披上,宗瑛偏头,两张脸便近在咫尺。
黯光里不仅气息可捕捉,连脸部肌肉微妙变化都尽收眼底,盛清让睫毛不自觉地轻颤下,鼻尖相触,近得眼前只剩模糊昏黄片,唇瓣碰及彼此刹那,盛清让忽然错开脸,手亦收回。
租界里片晦暗,抵达公寓,服务处叶先生裹件毛衫坐在高台后面打瞌睡,台子上根白蜡烛快要燃尽,虚弱火苗摇摇晃晃,好像不留神就会被不稳定气流闹灭。
恶劣天气导致公寓停电,盛清让摸黑寻到支蜡烛,划亮火柴,火苗舔上蜡烛灯芯,室内便得到团光亮。
伸手拧开水龙头,管道里流出水来,真是幸运,自来水还能正常使用。
他手持蜡烛走到沙发前,将烛台搁在茶几上,返身回卧室,翻出干净袍子回到客厅,浑身湿透宗瑛仍站在玄关。
盛清让拿着袍子走进浴室,在里面也点起支蜡烛,又取条毛巾出来,走到宗瑛跟前,将毛巾覆在她湿嗒嗒头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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