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吉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个海瑞是个官场不可理喻之人,但还是没有想到,此人之不可理喻到如此地步。这哪里是来做官,倒像是来拆台。
赵贞吉心中之羞赧可想而知,毕竟代“硕儒”,半生工夫都下在“格物致知”上,这时遇到这样对手,反而激起他争强辩胜之心,干脆放下上司身份,紧盯着他:“你知道倭寇在浙闽沿海带杀多少百姓,毁多少城池!你知道前方将士没有军需是怎样在艰难奋战!你家人好好地待在淳安,你想没想过被倭寇杀戮*掠百姓!同意织造局将沈石家产转卖徽商为什?就为立刻筹办军需剿倭御敌。似你这等站在岸上看翻船,以博直名。海知县,你不觉得自己大忠似伪吗?”
海瑞看到赵贞吉此时尚如此慷慨堂皇雄辩饰非,更认定此人实属“大*似忠”类
价卖给任何商人,也能给国库收回上千万库银。东南抗倭,北边抵御鞑靼,年军需也都够。何况今后每年,这些商家还得向国库依法纳税。卑职不明白为什不这样做,而是还要把这些家产转归到江南织造局?”
赵贞吉紧盯着海瑞:“海知县,官场有句大家都明白话,你难道从来没听过?”
海瑞:“请中丞直言。”
赵贞吉字顿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也该收敛收敛。”
海瑞:“但不知中丞叫属下如何收敛?”
赵贞吉:“该管管,不该管不要管。”
海瑞:“上谕叫来审办钦案,管都是圣旨叫管事。不知中丞所说不该管是哪些事?”
赵贞吉:“是主审,你是陪审,提审钦犯你在旁陪问这就是你该管。抄没沈石家产追缴郑泌昌何茂才以下诸员赃款,充作何种用途,都是你不该管。昨夜你不经请示便独自提审郑泌昌何茂才,容忍你。今天你居然管起和胡部堂军国大事来。海知县,没有中过进士,没有进过翰林院,这点规矩也该知道。”
这就不只是以权势压人,功名出身在官场最为看重,但凡有点仁恕之心,出身正途者对出身非正途者往往都回避科甲二字,赵贞吉身为上司,居然说出这样话,如此刻薄可见他对海瑞已何等深恶。
海瑞之为海瑞,偏偏在这些地方不为所动,从容答道:“中丞这样话属下听不明白。难道中过进士进过翰林院人反而连圣旨也看不懂吗?圣旨明明叫们抄没沈石家产充归国库,中丞却在织造局转卖沈石家产约书上签名盖印。你是主审官,你是巡抚,省之财用都归你管。正因为此,中丞更不能违旨办事!身为奉旨陪审,规劝中丞依旨办案,正是属下职所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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