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嘛,还挺硬朗,”鹦鹉韩说,“就是眼睛不行,但自己照顾自己没问题。
小舅,对您没有什好隐瞒,怕老婆,那个臭娘们,根本不讲二十四孝,她来,
怯地说:“也……认出你来……”
鹦鹉韩热情地抓住上官金童手,摇撼着,说:“小舅,您总算回来,姥姥想您想,把眼睛都哭瞎。”
公共汽车里挤得水泄不通,好几个人半截身子,从车窗里探出来。鹦鹉韩沿着车后铁梯,爬到车顶行李架上。他掀起绳网,安顿好白鹦鹉,然后探下身子,把上官金童旅行包接上去。上官金童战战兢兢地爬到车顶上。鹦鹉韩抖开绳网,把上官金童罩起来,并嘱咐道:“小舅,您抓紧铁栏杆,其实,不抓也没事,这是老爷车,跑得比老母猪还慢。”
司机叼着烟卷,端着个大茶缸子,懒懒散散地走过来。他对着车顶喊:“鹦鹉韩,你真是个鸟人!告诉你,摔下来跌死可不负责任!”鹦鹉韩掏出包烟扔下去。司机顺手接,看看牌子,装进衣兜,说:“拿你这种家伙,天老爷也没办法!”鹦鹉韩道:“爷,您就开车吧,求您发善心,路上少抛两次锚!”
司机用力带上车门,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这熊车,不定哪天就散架,也就是,换别人,这车,连车站大院也出不。”
这时,车场里响起欢送车辆起动音乐,磁带久经磨损,嚓啦啦地响着,乐曲声吱吱呀呀,好像几十把刀子在刮着竹子。那个女检票员,例行公事地立正站在月台上,用仇恨目光送着这辆油漆脱落、咯咯吱吱乱响着破车。鹦鹉韩对她招手道:“干姨,下次定把那对俊鸟儿给您带来厂女检票员不理他,他低声道:”送你对俊鸟?送你两根狗xx巴!“
车缓慢地行驶在县城通往高密东北乡砂石路上,对面不时有汽车和拖拉机开来,小心翼翼地与公共汽车擦肩而过,车轮卷起砂土像烟雾样,令上官金童不敢睁眼。“小舅,听人家说,你是冤枉。”鹦鹉韩直盯着他眼睛说。
上官金童说:“说冤枉就冤枉,说不冤枉就不冤枉。”鹦鹉韩掏出支烟,递给他。
他拒绝。鹦鹉韩把烟塞进烟盒,用同情目光看着他那两只粗糙大手,又抬头看看他脸,说:“吃不少苦吧?”上官金童道:“刚到苦,后来就习惯。”鹦鹉韩道:“您走这十五年里,变化很大,人民公社解散,地也分到各家各户,都不缺吃穿。旧房子都拆,统规划。姥姥跟那熊老婆合不来,她个搬到塔里去住,就是门圣武老人那三间屋,您回来,姥姥就有伴。”
“她……还好吗?”上官金童犹豫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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